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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
by snowscene

其实我讨厌身体的接触,除了做爱。
当肌肤相贴的时候我仿佛化成一个可以透过对方的毛孔在血管里游离的分子,顺着那带有纯洁颜色的液体一点一点的侵蚀到他的心脏,看见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艳丽如花的罪恶。
只有做爱短暂的快感可以让我忽略那感觉,那揭露真实后的粘腻的恶心。

和他上床的时候我不说废话。他也一样。
我喜欢听他的呻吟,喜欢他在我身下欲仙欲死。他的脸上罩着一圈淡淡的红晕,身体被情欲燃烧得像绽开的火焰。可是他从来不喊我的名字,他从始至终闭着眼睛。
我将指甲掐到他的肉里,穿透他薄薄的皮肤和血脉。那纯洁的色彩如花般在床单上一点一点渗开,仿佛渐次开放的蜘蛛莲。
我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这个场景。两个美丽得眩目的人在堕落的花园里和野兽一样彼此纠缠胶合。我看着他们,就像我其实正默默地站在房间里一个黑暗的角落。黑夜遮掩了我的面目,只剩下一双无光的瞳孔。
猛然看见他在另一端,静得和夜混成一团。他抬起头对我冷笑了一下。原来我们是两个旁观者。我们安静地对视着彼此,耳边是两具肉体的喘息。我走过去想握住他的手,他就在那一刹那蓦地消失得如同从不曾出现。

“我得走了。”他穿好衣服,我依然靠在床上抽烟。
他看了我两眼,将烟抢过去放到自己嘴里叼着,转身将床头柜上的帽子盖在头上。他是有家有老婆的人,他不能在外面过夜。
“你不送我?”走到门口,他又转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大并且明亮,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中投下妖艳的阴影,让他精致的脸孔少了白天蜡像般的死气沉沉。
浴室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滴答滴答地敲着地板。时间和静止了一样,他只站着看我,不说话,也不动作。我们对望到双眼发酸,我伸手从散落的衣服口袋里又摸出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抽。
“GACKT,”他柔声说,“我不爱你。”
我吐了口气,在迷蒙的烟雾里眯着眼对他点点头,算是对他这番话的肯定。
我不需要。
爱我的人有千万,不缺他一个。

我目送着他关门离开的背影,那么娇小,让我想冲上去把他揉成一团全部包在怀里。
这个时候我能感到自己对他的强烈的占有欲。
我喜欢看他假装毫无城府的微笑,我喜欢听他睁着眼说瞎话。我说我真是活了四百年的外星生物,灵魂永远不死,他就一边吻我一边说他相信。
我们总是约在爱情旅馆的某个房间,见面上床,直截了当。然后我们的肉体在快乐的颠峰互相撕扯,灵魂在静谧的大地上互相鄙视。

“GACKT,你抽烟的时候喜欢看着一个地方,好象穿透了墙壁一样的远方。”
我抖抖烟灰:“我在看我的家乡,只有在烟雾中才看得清楚。”
“哦,”他忽然笑得很天真,“你不是打算戒烟么,不想家?”
“要下雨了……”窗户没关,窗帘在风里疯狂地舞动。他横趴在我腿上,怔怔地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喜欢雨天。雨水打在脸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干净。”
“东京的天总是不蓝,大阪就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已经是冬天了吧。雪花飘起来的样子,好象樱花啊……”
“下过这阵雨,会有彩虹吧,天空之桥……”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那座桥上行走呢,连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都不知道。可是已经再也上不去了……”
我兀自抽着烟,这是我们交谈的方式。他在说他的,他其实并不是说给我听,就像我其实也从来没有留意过他说了什么。他的下巴很尖,在我的腿上一抖一抖的,让我有点痒。我像抓一只猫一样抓住他纤细的脖子,把他拎到我胸口来。
白色的发丝垂在脸前,黑色的双眸如同孩子一样有些胆怯地望着我。
除了吻他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他的睫毛颤动着,仿佛有泪水在眼皮的覆盖下滑动。我一点一点舔着他的嘴唇,鼻尖,脸颊,耳垂……直到毛细血管承受不住这袭击而饱胀起来,为他苍白的皮肤涂上一曾蔷薇色的红晕。

我们爱这游戏。
所以我们不会剥夺双方游戏的权利。即使看得透彼此,冷笑的同时,也选择了同一个方向不断前进。
中间是一条河,我们在两岸奔跑。周围全是雾,也许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们知道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孤独。有时候会贪恋两具身体拥在一起的温暖和安定,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找寻对方。他喊一句我在,我答一句我也在。我们的声音在空气中接吻,我们的身体在河两岸自慰。
幻想比现实来得更实在。起码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维,伸手去抓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如果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会走到哪里呢?”
下雪了。
窗玻璃上因为温差而结出一朵朵白色的花,挡住了窗外纷飞的雪片。他顿了一秒,忽然从床上冲过去把窗户哗地拉开。冷风登时灌了满屋,雪打在他的脸和身体上,不等看清就融化了。
“关上窗户。”我说,他不动,闭着眼撑在窗边吹风。
白金色的头发被风扬起,和着他白色的睡袍一飘一飘的,忽然让我想起那天被风吹得不停舞动的窗帘。瞬间里我以为他要和外面的雪花一起飞走了,我于是冲过去一把把他禁锢在怀里。
“你看。”他伸出手指了一下,“他们,是要走到哪里呢?”
楼下有熙攘的人群,还有一条白色的大路。可是那都和我无关。他们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无论尽头是遍山春色还是悬崖峭壁,都是他们的结局。我没想过,也没兴趣。
“GACKT,如果我们一直走,会走到哪里呢?”
我把窗户碰地关上,吻他冰凉的脸颊。他和一朵雪花一样软得仿佛片刻就会融化,我揉捏着他的身体,迫切地希望感受他火热的温度。

除了做爱,我们还会做什么呢?
我在他的身体里游走,探索他最隐秘的区域。我把他的胸膛一点一点仔细地剖开,然后把五脏一个一个掏出来认真地把玩。我了解他身体的每一个构造,我甚至熟悉他心脏跳动的频率。他的动脉在歌唱,他的静脉在呐喊。
我一分为二。一个是他身体里自由的微粒,浸在他温暖的血液里。我的形体顺着他的扭动的节奏而旋转,我的快乐建立在他的直肠上。
他呻吟的时候另一个我站在墙角看着他,而另一个他看着他自己。
我们不交谈也不靠近,在黑暗的掩盖下一起来又一同去。偶尔他抬起头来对我冷笑,那个时候我觉得他在故意引诱我。他雪白的牙齿闪着暧昧的银光,眼睛深到只剩下两圈阴影。
脚底下汹涌咆哮的是鲜红的波涛,黑色的迷雾里我静默地望着对岸。他的影子在那头如花一样妖冶,不断地向我摇摆扭曲。
强烈的腥甜的气味冲进我的鼻腔又漫溢到口腔,然后顺着食道一路侵蚀到我的每一个细胞里,我闭上眼睛,兴奋到几乎窒息。

冬天过去了,又是春天。
“我们的一周年。”他举着高脚杯,将酒慢而仔细地倒在我的胸口。冰凉柔滑的液体贴着皮肤一直流,他蹭上来,把两个人弄得一样的污祟不堪。
“你是我见过的最纯洁的人呢。”他笑着舔我。
我翻身将他压在床上,“你也一样。”

天堂和地狱只隔着一条河,天使和魔鬼在河上做爱。河两岸开遍了终年不谢的曼珠沙华,染着这世上最纯洁的红色。它们被这河水灌溉,它们在天真的罪恶里繁衍。
他坐在花丛中,脸被花色映着,笑得很无邪。我明知道是梦,睁开眼却依然没有醒来。

如果一直走下去,哪里会是尽头呢?
他问我,我问我自己。可是没有到尽头的时候,又如何得来答案?

他像一只猫一样缩在床角睡着,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恍惚里我竟然觉得我们已经死了,挣扎着坐起来,浴室里的水龙头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水。
我的动作惊醒了他,他抻着脖子在黑暗里分辨了一会儿,又疲倦地倒下去,喃喃地说:“我得走了。”
我答应了一声,抓过手表瞥了一眼:凌晨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