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名:http://taki.yeah.net

 

天 堂 之 路
by sare

(四)
你所怀念的,永远不能到达。

我想去印度的恒河。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条河的名字,从此记得牢牢的,印度有条恒
河。有些什么东西就是能让你留下某种印象,莫明其妙的什么说得出来的理由也没有。也许只是我特别喜欢
这个名字,虽然已经是别的什么人从我不能理解的文字加上自己的生活编出来的一个名字。原来是什么,本
来是什么,我不想去了解。
走在东京的街头,穿越的是人河。从顶至踵被淹没,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让我不得不赶快把它吐出来,过不
了多久,吸进去的二氧化碳就要比O2分子多了,人类就是这么进化来的。这儿连空气都是有毒的。
听说,恒河水脏得很,里面都是人们吃喝拉撒的那些东西。那儿落后得很,人们很不讲卫生。牲畜和人在同
一条河里一起喝水,而上游五十米的地方就有人在洗澡。脏得很。
但是东京街头的水,连狗都不敢喝。
印度是个奇怪的地方,不仅仅有恒河。印度有老虎。有深山老林。有苦行僧。这使我觉得恒河只能存在于那
儿。
我想哪天去看看。
今天看报纸,报纸上说成千上万的人涌到恒河去洗澡,好象是一种什么神圣的仪式。我觉得很有趣,仪式和
名字一样,有些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里头,我想那很重要。但是那位记者先生颇有不屑的口气。也难怪,东京
是连想也不会想这种事的。
我指着恒河,对HYDE说:“知道全世界我最想去哪儿?喏,就是这儿。”
HYDE歪了歪脑袋,TETSU和KEN也凑过来:“SAKURA也看报纸的?”
我把报纸一扔:“刚才看见了。”
TETSU说:“真的,哪天到印度去制作,超级神秘,光是那个地方就不一样了。”
我冷笑一下,想说什么,突然又觉得没意思起来,一抬头看见HYDE冰冷的眼神瞪着我。我动了动嘴唇,却一
个音也没有发出来。
HYDE转过头去,没说话。
我有点费劲地解释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刚刚看到报纸才想起来的。那是小时候做过的梦里的一
个,早就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TETSU说:“那还不容易?搭飞机也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要不……”
HYDE转过头瞪了他一眼,TETSU有点莫明其妙地住了口。KEN耸耸肩,拉TETSU到一边讨论新的单曲去了。
HYDE走过来,斜靠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影子嵌在光亮的桌面上,显得很模糊。我有点紧张,把双脚伸直了放
到桌上,耸了耸肩:“小时候总是想这想那的,就是没想过长大了要干嘛,好象会永远是个孩子。那时候总
想着长大是好远的事,长大了的事长大了就会知道了,结果到现在快老了也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现在也已
经不用想了。”
“我不知道,SAKURA,你是不是……但是……什么都不用想了吗?”
“已经没办法了呢!”
“没办法了吗?我不知道。但是,你这么说,也许真的没有办法了吧。或者有办法,但是我们做不到啊!”
HYDE慢慢站直,他今天看起来,好象很憔悴,往常柔顺的头发显得有些蓬松。
要走开了吗?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SAKURA和我不一样,这真让我伤心。但是没什么,还是很高兴。如果我是
SAKURA的哥哥,那多好啊。”他突然好象很高兴地笑起来:“那样就不能向SAKURA撒娇了罗!象以前那样
……”
小小的身影终于走开了。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我想开口叫住他,让他在我身边再多留
一会儿,那样就很好了。但是我却只能看着他这样走开。我们什么都知道呀,但是却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
就好象,我明知道现在叫住他什么意义也没有,却还是得用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不真的叫出来。哦,HYDE
,可爱的HYDE,I REALLY LOVE HIM!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样憔悴了?我以为,我只会带给他快乐,让他永
远象个最可爱的天使的。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觉得轻松一点,真的是——痴心妄想呀!
恶魔和天使,可能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了呢?
小时候永远没想过会长大。长大了永远想不到会变老。人们过着今天,永远想不到明天。
直到——明天到来成了今天。
原来,已经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走在东京汹涌的人潮中,我想着HYDE的问题。其实我比什么时候都更想回到从前,希望回到第一次睁开眼睛
的那个时刻,从那个时刻起再活一遍。那样的话,我至少有可能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HYDE。我希望
是这样。
然后就一起长大。他的什么事我都知道。他每时每刻的样子我都见到。现在我经常想他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
子,十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二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兄弟的话……
有没有一点实现的可能?
我也想让他看到我十岁时的样子,我十五岁时的样子,我二十岁时的样子。然后记着我的样子,虽然我自己
都已经忘记。
我并不是后悔已经过去的光阴。就算是和HYDE在一起,也只不过是重新浪费一遍时光罢了。但是啊,我们相
遇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
美好的人生已经各自过了大半。
不管现实有多么丑陋,年青的容颜就是美好的。
十五岁的时候的HYDE,我无法想象他会有多么的美。
如果那个时候就看见了他,我就会毫无顾忌地对他说“HYDE,我爱你”。虽然也许那之后的事情仍然是一
样,但是至少那时候我还能够说得出来。
那时候还不知道,人类所说的——说真的,如果有什么词儿能代替它就好了,我真的不想说出来——爱这个东
西就是从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开始消逝的。
多么奇妙的转变!
比任何的化学变化都要精确,都要微妙!
在刚刚才第一次说着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爱了。
心灵的最甜美的果实不该暴露在人世间。人间的空气对它们是有毒的。沾了一点,慢慢腐烂。是我的错。也
是世界的错。不能不犯的错。
所以要用双手紧紧捂着,要用双唇紧紧锁住。不能说,不能想,直到它已经没有意义。
说真的,听着自己和别人说的话,看着别人或自己写的信,我总是想,它们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了什
么?我说出了什么?
唉呀,科技发达也是好事呀!如果看着脑电波就能知道一切就好了。把它象什么数学曲线一样的算出个微积
分来。只怕算出来了也没办法,也只能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又想起恒河。想去喝恒河的水。有马的尿,牛的屎,人的污垢。和最神圣的名。
想去。但是听说印度有很多的电子工厂,信息产业非常发达。人们正想尽办法来摆脱贫穷和饥饿。我真心希
望他们赶快富起来。
象东京,象纽约,也是很好很好的城市啊。
书上说的恒河,我十三岁的时候的恒河,现在的恒河,将来的恒河,不是同一条河。
谁也没有真正见过恒河。从它最初的那一滴神奇的水开始。
现在已没有人记得我十三岁的时候的样子。
不是兄弟啊!
所以,TETSU不知道,那儿已经去不成了。
所以,我不想去恒河。
回到家,我倒在床上。走了太久的路,走得脑袋麻木了。我有点机械地拉开抽屉,手伸进去握住那个熟悉的
药瓶,拿出来看了好一阵,我好象连拧开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瓶子当的一声掉到
地上,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终于,现在,不需要它了。再没有需要用药来医治的痛了。

注:那个,恒河在日语中不知道是什么说的呀,偶一窍不通的说,同志们包涵则个!

(五)
你所恐惧的,最后必将到来。

从事情一开始,我们就在等待它的结束——这不是愿望而是事实。所以说,开始实在是和结束具有同一的悲
剧性。也许我这样说太自我了,因为如果说是一个悲惨的开始,那么它就会和结束一样具有同一的喜剧性
了。
我从来没有过一个悲惨的开始,我生命中的事情,都是以喜剧开头的。
生在这个时代的日本的小孩是世界上最接近天堂的一群人,有一个美国人这么说。天堂是什么样子?想要什
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这样子的世界是不是就是天堂了——即使你已经在得到一切的同时失
掉了幸福的感觉?这样说起来的话,我倒一直是活在天堂里的——在遇见一个真正的天使以前。
从遇见天使的那天起,才知道世界上有地狱——这真的是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道理。
我说了,那天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打电话来,我知道他,HYDE,但是谈不上认识。
那时我虽然经常胡说八道,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伤心事,一听到那个声音说话的样子就喜欢上了,所以一
放下电话就跑到他那里去了。
他的样子就跟我想象的一样,但是还多了无数的别的东西,那没关系,我喜欢他。他是那么美,那么可爱,
那么高兴,看起来就象个小女孩子。
我记得自己那时邪邪地笑着说:“那没关系呀!能给你打鼓呢,比给其他的什么人打都要好啊!”我看着他
脸红红地笑起来,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就象要飞起来了。
啊,多么美好的开始呀!充满了悲剧性。
我靠在墙上,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来。居然觉得心情愉快,甚至还偷偷地笑了一下。我不能笑得太明
显,因为现在有许多穿戴整齐的人们正在我家里进进出出,上上下下,行使着社会赋予他们的神圣权力。他
们不时用严厉的异样眼神瞅着我。我如果竟然笑起来,说不定会被当成精神病。
HYDE——应该还不知道吧?虽然,他应该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的。他知道了会说什么呢?
我奇怪地想着,HYDE无疑是知道的,他有太多的机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特意瞒着他,其实我没有想过要
特意瞒住任何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我不知道,或者他也觉得不是什么大
不了的事吧。
但是我也没有亲口告诉他。或许我们的理由真的是一样的。
HYDE说得对,在很多地方我们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但是在关键的地方,我们是不一样的。这太正常
了。每个人都是在这关键的一个地方有所不同。人从一生下来,就只是一个人。自始自终,从生到死,只是
一个人。就算是兄弟也一样。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也许我错了。但是我是恶魔,恶魔其实是一种卑鄙的东西,它的内心黑暗,不是想破坏世界,而是想毁灭自
身。他不相信。这样的黑暗是连神也不能挽救的。
天使,和恶魔自己——无论如何做都是没有用的。天使有天界的规则必须遵守,而恶魔被自己黑暗的本性所
驱使,更是对一切无能为力。
我突然觉得空虚起来,有些无聊地想:“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仿佛全身的精气都被抽光了,我靠着墙
壁慢慢地滑下来,目光呆滞地盯着虚空,心象裂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终于,要这样结束了吗?”
以后,他会说什么,他会做什么,我已经不能知道了吗?
正如同他的以前一样,他的以后对于我也一样要成扑朔迷离的谜了。
曾经以为……
我想不下去了。我竟然想哭。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过今天,憧憬着今天,但是当它真的到来,竟然是从来也没
有想象过的想哭。我以为,我会很平静地看着,心里头会象大石落地似的轻松。
为什么不?终于结束了,不是吗?一直在内心祈望着,恐惧着,现在它终于降临,无论如何都该喘一口大气
的。在恶魔心底的最隐秘的恐惧,它终于如愿以偿地引来了人世的狂风暴雨为它做终结的见证。
也许我更应该笑,为着这竟然想哭。
这次我真的笑起来了,我的嘴唇一定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我垂下眼睛瞪着地板。地板异常光滑,就
象是已经滑过去的时光。我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被浸滞的痕迹,就象是一滴眼泪掉下来落在表面,泪
水慢慢地蒸发掉了,却留下了这个不规则的轮廓。我伸出手去擦了一下,没有擦掉,大概是很久以前就留下
来的了,已经渗进地板的纹理中去了。原本纯净的本质中掺杂了其他的质地不同的东西,或许已经不值钱了
吧。这样想着,我又发现了好几处类似的污渍,也不知道是HYDE还是我自己弄上去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
弄上去的。
弄脏了。
然后我放弃了再对地板做什么研究,这个房子,唉,管它以后会怎么样呢?
我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在这所房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们身上。他们面容严肃,偶尔望向我的眼神里有某种隐隐约
约的惊诧。他们也许会问我为什么。而我的回答不会让他们满意的。他们不知道真实是在这人间之外存在
的。那样的真实已经消逝,再也无法触及,无法言说,所以才交由人间的法则来审判。人们做事比我们有效
率。
因为,恶魔其实是卑鄙的东西——我们其实是害怕永恒的光辉的,就象害怕幸福一样害怕。害怕到宁愿自己
从来没有存在过,看起来却象在破坏一切。这就是我们被叫做恶魔的原因。寿命比较短的人类是不会知道这
种恐怖的感情的,他们总是若无其事地祈求永恒,斩钉截铁地追求幸福。所以什么事情交给他们办是最好的
了。他们有毫不动摇的原则和决心。
而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久了,也太累了。必须要有时间休息。
以后的事情……
但是现在必须是这样的。
也许本来有一条正常的路走,但是我不愿意那样。
我闭上眼睛,好象睡着了。仿佛做梦一般,我看到HYDE的眼睛变得血一样红,他尖着嗓子叫:“叛徒,叛
徒!”好象是在对着我叫的,但是又仿佛不是。充满了绝望,以及由这绝望而生的自由的喜悦。
好了HYDE,我们已经可以不必这样了。
耳边有粗暴的声音在对我说话。我不回答。
在被带走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房子。我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从每一根头发丝到每一个脚趾头。
从最外层死去的表皮细胞到最里面跳动的神经末梢。
以后的事情……

 

死了,死了,写不动了——捺着性子写这样的东东,剧老十年!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这也可以证明
这一个半月没有偷懒的说。虽然看起来偶真得算天下第一倒霉的一个疯子——居然,居然,被偷了三次的
说,所有钱财证件掉个精精光。心情郁卒呀!
真的好佩服那些写长长的文章的大人,那种感情怎么能一直贯穿到底呢?偶发誓以后不写超过三千字的东东
了,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其实本来也不知道怎么样叫“一颗爱人的心”的说。只是总觉得那种感情正因
为其强烈,所以依照物理定律来说是定不能持久的吧。而且正因其带来无上的幸福,所以必伴随着最深的痛
苦,依照定律来说是这样的吧?(偶是不是找打呀?)所以什么东西的完结其实都是不能被责备的,因为开
始本来就是结束的惟一原因吧。
这个算交差了。第五节很糟,转得太硬了,以后会改也说不定。本来是想写得更具体一些更长一些的,不
过……能力有限么,而且现在偶实在没心情的说。现实啊,现实啊……

O,NO,NO,OK,OK,LET IT BE,LET IT BE,SAY NOTHING,SAY NOTHING……
我对感情知道太少,我对人们知道太少,等我知道已经变老……那时就只能知道什么也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