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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
by sacressa

他打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外。
他在抽烟,烟头的亮光在暮色中一明一灭。看见他,他笑着把烟掐灭。
他让他进来。
吃过饭了吗?吃过了。什么时候到的?下午三点。累吗?不累。这里比较冷吧?还好。
他们的对白客气的好象一对陌生人。实际上他们已经一起在舞台上站了十年了。只是乐团解散之后,他们已经很久不见,也很久没有做爱。
该问的问完了,他们开始互相看着。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双红头发下的大眼睛忽闪着,已经没有进门时的笑容了。他在局促中拿过他的背包,我带你去客房。与此同时,他抬起来的想要拉住他的手落了空。他回过头来,就看见了他停在那里的那个尴尬手势。
你...
下一秒钟,他抢过他的背包,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
我不住陌生人的房子。
我是陌生人?!
他被他抓住,挣扎中回过头来看着他。我不认识你。他被他抵在墙上,眼睛张大了看着他不再整齐的头发和扯歪了的领子。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yoshiki。他轻声的说。我们应该这么客气吗?
散乱的衣服堆在脚边。他被他抵在墙角,看着他进入自己的身体。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爱,但以往的习惯仍然保留。他在他埋进自己颈窝的时候抱紧他的头,指尖穿过他金褐色的头发,脸贴着他耳边温暖的皮肤,在震荡中眼前闪过一道道仿佛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
记得两脚尽量张开。
抱紧他。贴近。
在手指的揉搓中仰起头来。
然后就是不可抑制的颤抖和喘息。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把头抵在他的颈窝里。汗湿了的头发粘了几缕在他的胸口上。他们紧贴的依靠在一起,一切都互相渗透。有逐渐平息的喘息,但并不亲吻,身体仿佛濒死一样的神经质的微微抖动。
他们抬起眼睛互相看着。好象一片大海。空的。没有任何东西。
过很久,他松开捏紧他腰部的手,挪动身体。去洗澡吧。他从他身体里出来让他前面的那一块皮肤骤然一凉。他的手指摊在地板上一紧然后放松,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浴室里他清洗身体,然后在镜子里观看自己。
做过爱以后的身体总是显得颓然不可收拾,在鲜艳的头发下面,看起来非常苍白。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脖子上那一块被他吮吸出来的红斑,然后在眼睛出现幻象之前迅速扭过脸去把身体擦干。
走出浴室后他套上宽大的T恤下楼。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向他微笑,他也微笑。笑容还没褪色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包,酒。

天上有很好的月亮和星星。
他们坐在宽大的游泳池边,各自怀抱一个酒瓶在风里微微摇晃着说话。
话题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慢慢选择着字句,感觉着某种安全。只是他偶尔会忽然恍惚起来,好象灵魂出了壳,站在树荫下面看见自己头枕在手臂上和一个面目陌生的男人聊天。
他是谁啊?

月上梢头的时候他们在他宽大的床上做爱。泳池里的水在月光下反射光芒,在二层他的卧室的天花板上印了一道粼粼的水光。
他在他的身体下面,把嘴唇埋在他的肩上,看着那道粼粼的水光出神。人的身体是这样奇怪,在快感的不断堆积下就会达到高潮。这好象一直是与爱无关的事情。
他转过头来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额前散乱的头发拂开。他终于忍不住挣扎着在他混乱的眼神里问他,yoshiki爱我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下一秒种他们拥抱在一起达到高潮,手指几乎扣在对方的身体里面,忽然没有了具体的语言。
松开手指之后,他逐渐露出恍惚的微笑。
这不算是没有答案。

凌晨的时候他终于坐起身来,在桌上摸索到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身边的男人在一堆被单里,裸露着大半个身体,睡得象个孩子。他低下头看着他。然后他溜下床,在窗台上坐下,看着月光下的庭院抽烟。
他的心里已经相当平静。
月光像水一样的流在他赤裸的身体上,他的皮肤变成象牙白。
他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身体。有时候会残酷的对待它。在和他做爱的时候,身体会拗成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承受他的重压。
身体始终是个负担。但在和他做的时候,会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沉溺于此,象野兽一样,和他在封闭的房间里彼此纠缠咬合,直到无法发出声音,被忽然袭来的昏厥淹没。
似乎只有在做的时候,上面的人是一心一意的。身体离开,他们的心就彼此远离十万八千里。
看着我yoshiki,他有时候在心里说话。但那个金发男人对着别人不停的微笑说话,拿背影对着他。他在心里一遍一遍感觉到他的背弃,脸上慢慢浮起讽刺而玩世不恭的笑容。妈的。他想。为什么只有身体是互相需要的。这真是肮脏。
有时候他独自在心里纠缠一些问题,撕扯着想象中的花瓣。
你爱我吗?爱我吗?
我爱。我不爱。
我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最后就是一片混乱。妈的。能有什么关系呢。
他在自我厌恶中放逐。因为太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滋生出绵长的凄凉。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你看都这样多少年了。
你看他们现在已经彼此客气的好象陌生人一样了。所以还能怎么样呢?
他怔怔的看着那块波动的水面发愣。能怎么样?如果他说yoshiki,让我们重新开始,那简直就是在做梦。十年的时间重新开始?还不如重新投胎。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掐灭烟头回到床前,郁闷的看着他的脸。为什么想到最后总是没有答案。他低头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答案?他睡得象个孩子一样。他蹲下来看着他。他睡觉时也不走形。一张这样善于控制的脸。却睡得象个孩子一样。
他看着他。手指伸出去又缩回来。他只是专心的看着他。然后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开始穿上。
扣扣子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开车回老家,一路上经过无数的村庄,看到大片绿色的麦田夹杂着金黄的油菜花田在车窗外一闪而过。一块绿。一块黄。一块绿。一块黄。
他忽然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而已。黄和绿,绿和黄。无非是这样而已。看完了,把头扭过来,忽然什么都不想再说。

清晨的时候,他走出他的家门。
在阖上门的一瞬间,他终于翘起嘴角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去他妈的。他说。去他妈的。他大声的说。然后他把背包甩在背上,大跨步的向前走去,一头红发在风中飘动的如此嚣张。

金发男人站在露台上看着他逐渐远去,眼里似乎含着一些透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