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名:http://taki.yeah.net

 

by mirror

这两天所有的人都很紧张,不止紧张hyde,紧张他的妻子,还紧张我,发疯似的。我觉得很好笑。他还没死呀,急什么?而且,我同他不过是合作伙伴而已,我不还是生活得很正常吗?
后来他们决定举行葬礼,因为事故已经发生一个月了,调查也早就停止,事情很清楚,就是这样。有人来询问我的意见,我说:"当然,这是应该的。"
夜里我穿上暗红色的衬衣和黑色的外套出门,看见天空是浓重的黑色中渗出丝丝暗红,如同一个刚刚凝结的巨大血痂,挟着甘甜的血腥气息,沉沉压下。这个城市同我真是意外地契合。走到超市门口时一个女孩子鬼祟地凑上来,说:"hi!你是tetsu吧?别摇头我认出你啦。放心我不会尖叫的让别人也发现就糟了……"清甜的声音兴奋地颤抖。我看着她温润的嘴唇和明亮的眼睛,微微隆起的胸,视网膜却闪过草原上迎风摇曳的惹人怜爱的小花……我微笑着为她签名,在粉红色的纸上写上她的名字,微笑着吻她的脸颊,微笑着在她快昏倒时快速地离开。
在超市里我买了速食的意式肉酱面和各种口味的果子酒,然后顺道去租午夜凶铃,可是那个谢顶的胖老板说已经都租掉了,苦劝我换"韩国情人"来看。我不喜欢韩国电影,但我不耐同他纠缠,于是捧着食物、一大堆的罐装酒和没什么兴趣的电影回家。
把碟片放上,坐在电视前边吃边看。一口面,两口酒,电影的情节有点闷,果子酒的味道很足。面吃了一半时男主角说:"你在我不想去的地方等我,在我不想去的地方爱我……"镜头快速地切换,舒展起伏的白色床单和偶然闪动的粉色人体……我把面条一扔,冲到厕所呕吐。那些粉红的浅绿的嫩黄的透明的晶莹的酒液和肉酱面混在一起变成恶心的熟褐色粘稠物,我吐了又吐,直到吐出胆汁。
hyde一定还活着,是的一定在我不想去的地方……
眼角渗出冰冷的液体。
答应你的事我没有食言,hyde,这是为你流的泪,第一次,最后一次。
但你一定是活着的,不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在我不想去的地方,在我那已遗弃的花园……

早上醒来头痛欲裂,嘴里又苦又涩,眼睛红得跟衬衫似的。
召开记者招待会前经理找我,想说什么又很犹豫,我爽快地说,要我作为队长对媒体做个交代是吧,没问题。
我确实表现得体,还代表彩虹成员慰问hyde的妻子。她泪眼婆娑地对我表示感激,表现出一个新寡少妇应有的悲痛。
事情交给我当然没问题。只是最初我不愿穿葬礼服,心底里始终认为hyde还活着,但是想到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衣,他们会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问我:"tetsu san没有什么问题吧?"于是我终于屈服了。我穿着黑色礼服,作为死者的好友与同事站在他的妻子身旁。整场葬礼站下来,腿和脸部都无法动作。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任何关于h的梦。只是在月色温柔的夜晚偶然醒来,我会听见骨骼铮铮的响动,血液在体内舒缓地流淌,诸如此类,岁月不动声色地掠过留下的声音。有时会想起hyde曾在这样一个夜晚对我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呢?电话里他的声音苍凉而温婉,宛如一面带着体温的湖水,在体内一点一点地蔓延,轻柔如原野上独自摇曳的小花。
入冬后,潮水渐渐退去。在69的事务不那么忙碌的时候,我会想,那时如果我答应他的话,如果,和他一起的话,现在又会有什么不同。最终我明白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不论事故发生与否,他是生是死,我对他,我们,开始便已是晚了十年。那个迟到了十年的草长莺飞的夏季,回想起却只余满嘴苦涩。
我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每天尽量早睡一点,只把看上去最柔软的部分展示给持田。
12月24日晚上,我向她求婚,在她哭泣着答应后把她送回家。
回到自己家里,我打开音响,然后像个破人偶一样瘫在沙发里动弹不得,我想我真的老了。
在你那被遗弃的花园里,
阳光依然普照……
电话铃响。
茉莉芬芳地爬上棚架
紫罗兰微微摇摆……
我为打电话的人坚定的意念叹息,摇摇晃晃起身接电话。
"もしもし?"
"White Christmas!"
"……"
"tetchan?"
"这不是天国打来的电话吧?"
"嘿嘿~~~我也这么希望呢!不过这也是个神秘的地方哦,我的隐居生活!"
"没有人知道?"
"恩,保密的。"
歌声隐去,身旁的一切都成为黑白残片的背景。我静静握着电话,他暗哑的声音,他温热的气息,再次汇集成湖,轻柔地包覆住我的身躯。
"hyde?"
"车子出了意外,我逃出来了。"
"怎么不回来?"
"被烧伤了呢,身上和脸上都……不想让人看到。"
"可以到医院换皮,整片换掉烧伤的地方……"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要我动手术整容?不不已经够了。这个臭皮囊,不想再做什么来挽回了。现在这样就好。"
"很多人担心你呢。"
"但是大家还是生活得好好的是不是?"他哧哧地笑。
"恩,其实是的。"
"tetchan过的也好?"
"恩,不过很担心你。"
"真的呀……"
电话里一段沉默,音乐再次浮起,这些你亲手种下的鲜花……
他终于开口:"如果,我说如果,你知道我的住址的话,你会来找我么?"
期期艾艾的语气,令我一阵鼻酸。
hyde傻孩子,是什么样执拗的感情,在经历这样的生死后依然勘不破?
"不,我大概不会去的。"
"这样啊……"
他小小声的嘀咕,然后再次沉默。
我的心被温柔地牵动。
那个独自站在摩天高楼下抱着猫的少年,背上的翅膀可有被烧毁?
"merry Christmas,hyde,照顾好自己。"
"恩……"
"记得97年的圣诞吗?你站在舞台上穿着白袍子,羽毛飘落时,连我都以为你真的是天使呢!"
"……"
"在听吗?hyde?"
"……"
"你哭了么?hyde……"
话筒里只余嘶嘶杂音,好像肺病患者的呼吸。我轻轻放下电话。

这些你亲手种下的鲜花
即使我告诉它们
关于你突然的消失
它们也永远不会
相信这个故事……

蓝调在空气中慵懒地飘扬,向着不知名的地方,飞舞,消散。
可是自始至终我不曾喜欢过蓝调。
关上音响,顺手拧开收音机,我重新坐在沙发上,一把略带沙哑的嗓音娓娓唱道:
"可是你必须记住,一个吻只是一个吻,一声叹息只是一声叹息,记忆无法挽留,当时光逝去……"

我遗弃的花园,我将不再回归,即使那里,茉莉与紫罗兰依然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