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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不 是 天 使
by 螟蛉啸

(二十八)
心跳激烈如鼓擂动,这一场世界嘉年华的末尾,观众经久不息的欢呼,呐喊。ken放下吉他,站在台上,一瞬间有个冲动想去拥抱所有的人。他拥抱tetsu,从鼓架后出来的yuki,再扑上去,抱住话筒架前一动不动的hyde。
他特别用力的抱紧他,闭上眼睛,不住的摇,难耐激动。这个夜晚他是他的加速器。他甚至感受到他头发间散发出来的热量,烫人的汗水滴到他的领子里。
“你太棒了,我们真要烧起来……”松开他,转身看到yuki,那眼睛里隐约闪动着泪光。
观众再度喝彩,所有人都挥手。最后,幕落了下来。
后台,到处乱糟糟的,高声喊叫,递东西。工作人员相互击掌,得意洋洋。监制缠住了tetsu,讨论庆功会的地点,yuki难得的参与策划。ken兴冲冲进入休息室捡东西,举目所见只有hyde一人,半侧着身在椅上缠他的手指。门一关,隔绝了人声,倒像脱离出去的异空间似的。
他热烈的发话,兴奋未褪甚至有些不知所云,脚步在寂静里又急又沉重。带倒架子发出巨大声响后,ken才发觉气氛有些异常。
“喂,hyde?”
被叫的人抬起头,伸手给他看。找不到创可贴,他把手指缠得像木乃伊。
“嗤,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你手断了呢!尽兴的家伙,痛快吧?能够那样弹吉他爽死了!”
hyde只笑一下。
“我倒羡慕你,我那主音吉他没那么容易放纵,能够碰碰碰碰一直弹一个重音,猛弹猛弹,私底下玩时才能那么享受。咚——咻!”
ken头壳发热,喋喋不休,做着手势,直到瞟见hyde奇妙的表情。“什么?”他向他低下头。
用油性笔在绷带上写上“FUCK”,他微笑着向他比中指。
“……靠!……收起你那根东西去喝酒!”吃惊又好笑,ken骂了一句,拐住他的脖子就往外拖。
众人群聚在停车场里。tetsu径自和工作人员说着收尾工作。拿着健康饮料,外套卷在腰上,总管大人的样子十分舒服,甚至有些刺眼。
ken拖着hyde上了公车,大声按喇叭:“快点快点,总管先生,挡住快乐女神了!”tetsu转过头,向这边笑了一下。ken低下眼看hyde:“健康饮料要吗?”他没说话,接过去慢慢的喝。“好啦,今天晚上我们喝个够!”他拍他的肩。

“I got nine million,nine hunderd,ninty-nine thousand,nine hundred,ninty-nine tears to go!…”吧厅包厢回散着洋洋洒洒的乐音,《9,999,999的眼泪》,主人公弹着吉他,引亢高歌,一曲失恋的乡村摇滚,却唱得痛快淋漓,气势早超过了“天涯芳草”,大概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架势还更像些。
筵席已撤了下去,小吃,餐后菜摆了满台。一瓶瓶酒被打开来。酒杯和酒杯相互磕碰,红的,琥珀的,透明的液体摇晃,顶上的灯光像揉碎了,人的笑脸也揉碎了。
“注意。注意,下面,请听石田监制和小林共唱一首——《为你情伤》!”音乐频道切换后,取代原先曲调,悲悲切切的音律流淌在室内,众人拍手兼猛吹口哨。
“可惜!”ken一下坐倒在hyde身旁,“我相当中意那首N多眼泪的乡村摇滚!”挨着的人没反应,ken更挤过去点,掉下视线,看一眼他手中的东西:“没劲吧,……喝这种水果然……”
点酒时,总管单也没看就叫了日本酒,后直接跳过hyde,“给他淡啤。”
尽管是hyde一贯的口味,尽管一打的量不算少,也许本人最后点单的结果也是如此……hyde当时手拿着菜单,静默了几秒才放下,表情莫测。
啤酒,淡啤,摸上“酒精中毒”的边前能把肚子先灌个饱,或许还将捎上新陈代谢迅速的益处。
ken看到hyde笑了一下,冷笑和自嘲间的中介色。
他转头瞟一眼tetsu的方向,挨近他耳边:“别怎么苦闷,我玩个游戏你看,哪?”把烟叼进嘴里,“先等一下。”他离开对yuki耳语了几句,折回来,向hyde勾勾手指。“?”“近一点。”他拉过他脖子贴近脸,几乎是耳鬓厮磨的距离。呼吸就碰在颈侧,湿湿的,酒的味道。hyde等了一阵,他毫无动静。“什么?”他皱眉。“呃?”ken反倒睁大眼睛,“你没注意到?”“……你是醉了吧?”ken只大笑,抱住他的肩膀。
续摊时,完全是hyde架着ken过去的,要说他醉了呢,脚步没一点拖沓;要说清醒着,他又唱又叫,无聊话说个不停。yuki走在后面,似笑非笑。

那是一间光线暗弱的PUB,阶梯纵深向下,推拉门一开,节奏强烈的爵士乐震耳欲聋。
“哇塞,条形舞台!hyde,《Heaven'drive》啊!”进门ken就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这儿满受欢迎的呢,Indies的家伙们常在这办live。”“是窄了点,但是够高。”
才说着,音箱里就传来《Heaven'drive》的强烈前奏。
“我们也满受欢迎呢……”ken意味深长的挤眼睛,“跳舞吗?”hyde看了他一眼,放下一直闷喝的淡啤,站起来跨上了舞台。
齐胸高的高台,长长的T型道,边缘装饰着条形荧光管,顶上是闪烁的银球。水银光斑洒在舞动的人体轮廓上,五彩缤纷的首饰、唇彩、指甲油、亮片,闪闪发亮,像暗夜的深海里游动的大型夜光鱼。
hyde敞开着皮衣的拉练,银色的网状背心随身体线条起伏,细滑得一如稠鱼薄薄的皮。他摇动着腰部,跟MTV中的吧厅女郎一样和靠上来的人大跳贴身舞。那女人的腰部动作很柔软,相当熟练的两手叉在腰侧摆动着胯,裙子飞起来,直看到连裤袜细细的蕾丝边;一条吐信柔媚的蛇。蛇昂起头,咯咯笑着:“很不错哟,play-boy。”他倒嫌烦的扯掉了皮衣,随着节奏猛烈的摇晃着,摇晃着,曲下膝盖,起身,再曲下去。全身绵软得一如见隙穿行的流水。一个人从背后过来,贴在了他背上,挑逗似的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蠢材,我的性感带不在那边!”他恼怒的脱掉衣服,递上左肩,扫视那人的脸,“要来就咬吧。”
气势太强,若有人真咬上去,他相信必定会如受到海妖声音诱惑的海员一样付出代价。
海员逃走了,留下海妖一个慢慢摇动着腰部。
台下众人像帮花魁捧场一样地吹口哨大笑,ken 使劲拍着桌子:“耶!耶!世界第一!”觥筹交错,笑声淹没在狂热的拉丁舞曲中,根本分不清谁说了什么,传到耳里的又是谁的声音。
hyde定定看着这一幕,夹在疯狂舞动的人群间被人潮搡来挤去,却忽然变了脸色,几乎站不住。他挤出人群。一语不发地向后面疾走。ken看了tetsu一眼,脱出喝得差不多的一群跟了上去。

卫生间,他看他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递过纸巾,hyde指了指胸袋。ken摸出手帕,湿了水,叠好让他盖在眼睛上。
“你酒量真浅。”淡啤就醉成这样,虽说之前跳了十几分钟的舞……
tetsu……前后想来也很难为tetsu了。
ken打开通风窗,点起烟,站得离他远些。
“你和他到底怎么了,开台前?”
等了两秒,盖着手帕的脸上嘴张了张:
“全国大型巡演,他很紧张……
“就跑过来亲我。”
……
“我回亲回去。”
……
“他把我推开。”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十秒。hyde一动不动。
……当时再找不到其他的感觉,但看到tetsu就要那样转头离开,他一把把他扯了回来。
tetsu几乎跌倒,一瞬间恼怒的表情在他眼里闪过,但他仍是站好了,压下火气耐心地看着他。
“你到底要怎样?……”
他多么恨这个表情。
“hyde,不要要求我做不到的事,难道我没有让你享受够?我已经把你带到了今天的舞台上,还把我知道的教给了你。你要什么就是什么。
“你却还这样无可满足。”
“你的欲望真深重。”他看着他,“但不要什么都来找我,我会被你压死。”
……
他明白他心里的想法,说这个话的人该一直明白他心里真正要的东西,但睁眼说瞎话的,这就是大人。
被培养的花也许不该怨恨,他却多么痛恨他,痛恨得想在那淡淡的脸上打一拳,打出他的血来。
这时门却打开,演唱会启幕。
抓过ken 递来的话筒,冲也似的冲到台上。多么好的安排,第一曲的ROCK,用尽了全力去吼,吼出身体里的一切一切,血肉啊,内脏啊,理智,灵魂,全去死了吧!去死吧!即使要让他叫“god! get down to the hell!”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了。
他不在乎这一瞬后就失去了声音。
几曲过后。他仍旧能微笑,柔软地动着他的手,脚,身体,然后带着高傲的挑衅的恩赐的表情把话筒递给那个人。他便从他深黑的瞳孔深处看到自己的脸,脸上的眼睛,眼睛里的火。
多久以前开始,他的眼里就常常带了这个表情?
“……可恶!那个混蛋……”盖着手帕的脸开始慢慢扭曲,hyde叫着,突然猛地跳起来。ken吓了一跳,却看到他一下跌倒在地上。手忙脚乱捞住他,手里的人却又踢又抓,狠狠地扯身上的衣服。“混蛋!混蛋!混蛋!该死的!…那个家伙!”“喂…hyde!hyde!不要踢厕所门,要赔的!”ken真服了自己这份心思。而眼前的人就像发了疯似的,对,他发酒疯。好不容易让他筋疲力尽坐倒了,ken扶住他的腰,架出去,却看到tetsu就靠在墙边。
“……嗨,兄弟,好闲呢。”除此外他再找不出第二句话。

我在沉沉的触觉里摇晃,不,是我的身体在摇晃呢,我的意识隔得远远的看着,也只看到了一些半明半暗的光。身下的床很不舒服,太会动,还有些硬硬的东西硌着我。
但不想醒。
连动一根手指都懒惰。
我大概是到了倦怠期了,对,一个半月前我把自己做成了炸弹,引线拉得老长,于是我得慢慢忍受着看它燃完的痛苦。真纳闷,今天,我想我是快到了疯狂的极限。
那之后,我会爆发吗?
情理之中的事,这么想的人一定不曾思考过“引线燃完的哑炮”这样一个例子。
达不到爆破点,高潮前一切又静静的消退去,——这种结束方式,在岁月的研磨下逐渐腐烂,潮湿生霉。
那却是大多数人极限后的情况。
我为什么就该是例外呢?在台上跳舞的一瞬间就这么想到了,看下面的人喝酒干杯说笑,真有点恍惚觉得那该会是永远。
那我也一辈子在台上这样跳舞?
……不知哪里的人声传来,低的,细的,偶尔有一两个高音。我想睡,那声音却老在那么要近不近的地方徘徊,象暗夜里沿墙窸窸簌簌来回溜的老鼠。
身下突然一阵震动,像身体深处传来的闷哼,接着笑出了声。隔了半秒,传来另一个的声音。
我勉强睁开眼。
两个家伙在我面前互望着笑,那模样差点就能成大笑。其中一个背着我,背做了我的床,噢,老硌着我的是他的骨头,那家伙真瘦,虽然个那么高!另一个家伙,我简直不能想象他能那样笑。
但他们做得真妙,“呵呵”,高峰,低下去,;“哈哈”那个上来,起承转结的韵律。
我不可思议地半睁着眼,看两个突然变得很八卦的男人笑不可抑。
怪梦。
“你,你真的对他很头痛吧,你这家伙,别装了!”
“是呀,痛成那样真要傻掉了,我自己发疯!”
“~~~~”笑得抽气的声音,“你真以为你在养鸬鹚吗,把它喉咙里的鱼挤出来再镐赏点小的,摸它的头又拿个竿子打它下水去,还别打重了否则它再不回来,~~~~你真忙!”
他只笑,他还在笑,笑成那样脸上的神色还是没变,那一点怜悯的样子,虽然是梦我的心也慢慢绞起来。
“你真可恶得可怕!……”ken长长吸着气说.
梧桐道,整个路上只有单薄的脚步声,远处石阶被刚下过的雨水洗得发亮,被路灯照得发白,黑暗里看不到远方的景致,只有路灯的光,一圈圈晕着,有一点清冷的朦胧.风景象幻灯片一样的过去了,我数着,也许有一万年那么久,也许只一眨眼的时间,叶片落在脸颊上有凉凉的感觉,……停下了,背不再晃动,他不很灵便的动着
身体,该是把我卸下来了,一双手从背后接住了我的胳膊,我的腿磕到了地上,跟没了知觉一样。……不痛呢,我该还是醉着…
“我还以为你会帮我送上去。”
“别想,送货上门要加价的。”
“今晚那么多的高价酒还不够吗?”
“总管……你明天只要15点前赶到会场就行了。”ken的脸似乎慢慢靠近了来,“而且我还知道一个引你注目的新方法……你虽然不管那小子怎么去找人玩,可一旦有谁接近他身边,……不论我
或yuki,你都会立刻望过来呢。”
他露出牙笑:“今天我特别试验过了,百发百中。”
“……ken,你真是快乐得不需要公款报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然后睁开眼再看到半明半暗的光时,身边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呼吸……
脚下隐隐在隆隆响,电梯,梦好真实。我侧头向旁边看过去,那红色的头发,火焰一样,但他的火焰时不烧的。
真奇怪,今天早上我还想在那下面打一拳,现在它在我面前,我只想伸手去摸。
我摸,我想摸,…是的,这是梦,我为什么不慰藉一下自己呢?那头发浓密,看它纠结在手上,缠了又缠,把手淹没,感觉真好。……他有动吗?
爱丽丝曾经以为抓着时间的线抓住了整个世界,我现在已经抓住了整个世界。
我闭上眼睛。
身下什么时候有了软软的触感,床。我还抓着他的头发,他离我这么近,真近,呼吸都听得到。
手指伸出来,慢慢地摸我的脸。手真软,指头好象都能把皮肤吸住了,那有形的云包裹着我,在自己的温度里,慢慢地磨,磨得真细,如果我是陶瓷,这样过了一整晚,我就会成为最光滑的瓷器。
但我不是陶瓷,这也不叫磨,叫爱抚。
头发,额头,到眉弓,眉角的太阳穴,鬓角,轻轻滑过眼皮,慢慢捏着鼻梁骨,一下,两下,三下……用指腹揉过脸颊,弯下来到人中,绕嘴唇转了一圈,按在上唇上,再下,横着抚过,再一次,终于下来,来回搔着下颚,软软的刮,小猫洗脸一样。
太舒服以至不能睡着。
手指顺喉咙一直滑到锁骨。
“老天……”我听到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当我要睁开眼时,一滴大的凉凉的东西掉在我的脸上。它流到嘴里,我才明白。
他小心地掰开我抓着他的手指。
“……hyde,"我看到他站起来离开床,他的身影在很模糊的黑暗里。“hyde……”他又说。
我觉得他再不出去的话就要不可收拾了,他,或我。
“晚安,hyde,……有人对你说goodmoring的时喉,我跟你说晚安。”
他的声音消失在暗夜里.
goodnight,my hy.
门锁咯哒一声。

我作了梦.
我追逐着莫可名状的东西,直到累倒,我跪在地上,喘气,汗水如注,但已经够了.我抬起脸,它却在我面前.
"可爱的潘朵拉……,你要知道我爱着你."它捧着我的脸.它在笑,又不完全是笑,看上去如此苦恼.
那我要怎么做呢?
我也笑.
把我的命拿去吧,我实在不必反抗了.

下一篇,hyde离开tetsu,人界篇over.终于可以不写这两人间罗嗦的纠葛了.那篇大概要等到10号后,打字的人回来,后面速度就很快了.

螟蛉啸上

(二十九)
在一片晴朗的天气里开窗,眯眼看远处最淡薄的一点蓝色,是一种享受。
然后回屋,漱洗、吃早餐、换装、把鼓棒收进袋里,打开门,一天又这么开始了。
乐队经过了经纪公司的磨淬、音乐界评定、各知名人士和DJ的挑剔、娱乐记者的捕风捉影,慢慢上了轨道。程序是既定的,闯过来的人照例被削掉一些边边角角,才能进入那一个容身大小的盒子,贴上标签,认同作为“laruku”的存在。
叹惜被削去的边边角角,痛感原始个性不复是歌迷的权利,作为圈内人,如果能在自身时代兴起的那一天,就联想到它的结束,便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只有tetsu聊天一样地把这话题搬出来了,轻轻松松,真是有自信做一辈子音乐的人……即使形式换了,他还是他。
彩虹长红着,演唱会后,几乎达到了顶峰,一个全盛期。乐迷轰轰烈烈的cosplay,漫画家笔下的原型,被制作成卡通、电玩,周边产品的热潮无边无际地蔓延着,似乎没有尽头。
……从有经济公司以来,音乐被做得像一种消耗品。
Yuki站在十字路口,等着行人通行的绿灯亮起。他们从魔界来,和人界的龙头抢地盘,直到了今天,glay也承认和他们双分天下的局面。
社会像个巨大的机器,把人吃下去,时间、生命、他们的创造…想想文明一直以来的汰旧换新过程,音乐的消耗便显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摇滚自披头士开始被纪念着,追随这闪烁的星座,多少乐队现在已成一介黄沙,随风而去;即便成为消耗品,多少有人会知道他们赢得了掌声,直到那些人都已忘记,舞台仍记得终幕live时洒在它身上的泪水的热度,但它只沉默不语。
一批人去了一批又来,旧酒装新瓶,人们对新面孔总也看不腻。音乐有建树吗?也都是由这样琐屑的砂砾慢慢堆起,然后等待千年万年的一颗宝石。
既然事情就这么简单,Yuki也不多想。
要是现在的乐队散了?不是还能从事其他音乐工作吗?要有一天连音乐界也不相容了呢?我这个人还是在好好地活着。
手中的鼓棒现在挥着就好。
他还挺适应当前的生活,虽然是一个有些猜不透的队长,一个总爱玩的吉他手,一个拗得可以烫人的主唱。
纠来纠去,扯来扯去的暗线就像麻一样多。人的关系要复杂化的话,比法律还难完善。

Yuki进入事务所,和录音室出来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今天还要来吗?”“混音专辑还剩了一些编排工作…”“大概会弄到几点呢?”“再4、5个小时吧…”被笑笑客套地说真辛苦啊,就要离去。Yuki叫住了他,询问队员的日程表。
“tetsu队长来转了一圈就走了,今天有个通告,一个电视台的采访。ken就没什么事…”演唱会结束,乐队这一年的公开活动也进入了收尾期。Yuki点点头。
“稍后他们应该会去医院吧。”
“…有什么新情况吗?”
“医院哪,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工作人员搔搔头。
他进入了录音室。
两天前,彩虹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正热络的时候,大棚上方一个照明灯砸了下来,直冲着hyde。
要是命中的话,他们现在已经不用奔医院了,但hyde当时一动不动地站着,全过程也没晃一下。看那照明灯亮晃晃的碎片布满他脚边,有人说撞到了,还有说砸着了肩膀,就在一片闹哄哄声里叫来了救护车。中途摄影机一直晃,在手臂和脸的缝隙间捕捉hyde的镜头,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却没一个敢碰他。
现在想起来还真会打冷颤。眼睁睁等着照明灯砸下来的人,能说什么呢。
后来报纸的娱乐版面一直用大标题写着这事,而事务所也再三澄清。
hyde被塞进了医院,不由分说就定了好几天的床位。
“没事住什么院,歌迷的探病花篮都堆满事务所了!”
“照明灯砸下来了嘛。”
“打到哪了吗?”
“…头。”
ken和tetsu争论着,结果是吉他手恨恨踢了一下椅子,队长进到病房里,对打到头的人简单交代一下注意事项,就搁下一句话。
“总之,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一阵吧…”
说得冷淡,蹙着的眉却更显复杂。
出得房来,重重的脚步只显示他糟透的心情。
从那以后,总管明显的把医院的事丢给ken,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事务的乱账,Yuki还可以看到他在电视上笑,熟识tetsu的人都记得他的笑,含蓄得透出一点隐忍。虽然潇洒率性的人让人羡慕,但似乎这个男人的魅力就只在于他的不完全燃烧。
他千年如一日地笑着,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破这层坚硬的壳。无论如何,那成为了他的生活方式,不得不说是一种个性。

tetsu和hyde怎样Yuki并不清楚,虽然从庆功宴那晚ken的玩笑模糊猜到一点,他也不多去想。
在前往医院的途中考虑着是否要买点什么,Yuki拐入了一家花店。
“先生要买什么花吗?”花店小姐迎上来。
“唔…”Yuki左顾右盼。
“什么用途?”
触目所见都是姹紫嫣红,各色各样艳丽的玫瑰、金黄的郁金香、殷红的火鹤……没有比较适合的形象哪。
“先生。”
“…嗯?”
“花是要送什么人的吗?”
“啊啊,探病用。”
“那么,”花店小姐露出笑脸,“这边有今天刚到的香水百合,用作探病很合适哦;还是看看这唐菖蒲?…”
他视线投向最里面的一束小雏菊,就不再移开。淡青的花蕊,层层叠叠的榄形花瓣可爱得消瘦。细长长的茎,叶片剥去了,整个一团伶仃,却还是由白装饰出一种任性的孤傲。
“我是原野上摇曳的一朵花,楚楚怜人。”想起hyde某次访谈中的话,甚突兀,全场的人即使表面憋住了,实地也不由得暗笑。什么啊,之前不是把自己说得很有男子气概吗……Yuki有些没法适应这种落差。点烟很熟练的hyde、抬起下巴往下看人的hyde、喝啤酒飙车赌博的hyde、海报上的hyde,虽然有几分摆pose,但也有演唱会上淋漓尽致的闪光,即使他在台下又变回凡人,摇晃着身体听人说话、因反应不过来而发愣、忘形地抱着人和人交谈,再在访谈时很没头脑地说:“真想在看得到雪的地方泡温泉啊。”“啊,看得到Yuki的地方吗?”于是大家便轰然大笑。
有时候些许狡饰的傲慢反而更是一种单纯,而惹人爱怜。
Yuki发觉自己真是没法去向这个人苟责什么,他很喜欢他的这种味道,就像他没办法在装酷的背后又把自己比喻为一朵花一样,他也没办法在演唱会中那样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尽管他越来越喜欢巧克力,也在每次闭幕前站上前台感受一下人涌动的喝彩。
“先生?”
“…我要这个。”Yuki表情有些古怪地指指那束小雏菊。
“啊,这个吗…?”
看到他点头肯定的样子,尽管店员觉得探病送菊花不妥,还是尊从了客人至上的原则,把花包了起来。
“那么…”最后把花递上时,店员小姐附送了淡粉色的飘带。
“是去探望女朋友吧?”
“啊?”
小姐暧昧地笑着。
Yuki的脸一时不明所以地涨红了,只更令人误解。

hyde很帅。自己从什么时候没法不这么想的呢?他就是很帅。得意起来了即使人群中也大言不惭地自夸,泡着温泉唱歌,直至跑调;虽然大家平日里都一本正经,只有他能忘形地本性毕露,并且享受着这种快感。
认为自己很可爱而撒着娇的男人,说他涎着脸也好,那便是他的魅力了。
自己该是把他当作一种憧憬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Yuki敲了病房的门,听到回应才推开。
没出什么意料,ken在里面。但他不是坐着,如他一惯吊儿啷当,反倒直直站在床尾。上司探望下属兼且训话大概就是这个距离。
气氛也像。
Yuki有点莫名。
ken只看他一眼,又转向hyde,语气有些反僵:“…知道吧?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都不变,那这样就算玩完了。…你自己想吧。”
抬脚要走,又停下来。
“…其实也不必专那一件事,哪这么麻烦!”语气很烦燥,胡乱向Yuki点个头,就真走了。
剩下半面残局有些僵,像宴席冷了。Yuki不知怎么开口,但hyde抬起头,对他笑笑。
“哟…”一般的招呼,Yuki也就过去了,在椅子上坐下,又想起花束。
从他那收到花hyde明显地惊讶。“粉红色缎带…”看着那笑,有些暧昧。“啊,”Yuki一下面皮红起来,“…蓝色比较好吗?”“呃,嗯?不,只不过…”
“好可爱……”这么小声说了,像连自己也不好意思。
一时两人都在笑,也都低着头。
总的来说和hyde的感觉就是那样。有时ken看着他们,会突然笑到发颤:“真像江户时代的相亲,结果亲没相成,就顺势成了朋友!”
病房里微微洋溢着消毒水味。窗户开着,向着床头吹进的风很轻柔,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顺着沿口慢慢淌下一道水线。插在瓶口的雏菊也是白的,连淡青的蕊,都更加深了白的份量。这样低着头的hyde,背光的脸庞五官愈显模糊,就和那吹进来的风、缓缓划过杯面的水线、静静无语的雏菊一样,要融到这房子淡淡的灰和淡淡的白里了。
这是无声、消潜的傍晚。连Yuki和他讨论起专辑的混音,也把声音降低了少许。
hyde还是那样微笑,心思却显然没放多少在上面,以致Yuki一直觉得自己只守着他的表壳。…他累了,他这么想,起身告辞,hyde送他到门边。最后道别的一刹,Yuki抬起眼,猛不丁瞟到他眼底闪烁的光亮。
那一个闪光完全打破了这一个下午模糊得淡淡的灰与白。

……真是有些怪异。
这么想着,走在路上,直到回了家里,吃了饭,弄完电脑,洗浴上床,脑子里还挥之不去这个想法。
他没有下车库直奔医院,只打通了个人房的电话。
“喂?”hyde的声音传来。
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有事?没事吗?Yuki?…”
hyde。
“你…没怎么样吧?”他问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头沉默了一下,轻轻地笑。
直觉就很不对劲。
“晚安,Yuki,再见。”语气很不耐烦,甚至是加重了的,他的急燥,已不愿意多说。大概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用的语调吧。Yuki记得从前,他们结伴夜游,hyde也是第一次心情不爽,挑上混混打了一架,便是那样的语气。
…他不会忘记hyde脖子上印着总管的吻痕而出席晚餐的那天,从那日一直往后推,若他的心事那时就种下了,今日才结果,中途他一直尝试掩饰,变脸甚至迅速得目不暇接。
在Die的面前装乖、紧迫盯人、穿上皮衣飙车、吉川日奈的绯闻、和tetsu浑身僵硬的两人相处,再火力全开的演唱会……
其实那不过是个单纯的人,自信地满意着自己,忘形起来可以泡着温泉拉开嗓子唱歌,即使跑调。
想守住的东西只有脖子上的一个吻痕。
他都已经一动不动地望着照明灯砸下来了,他们却只把毫发无伤的他塞进医院里,也拒绝去听。
晚安,Yuki,再见。
也许真是到了这个时候。Yuki看墙上的钟,接近午夜12点。从这里驱车直赶医院也来不及了,况且他并不想去。
“……hyde还是很帅。”他这样想着,熄灯上床睡觉。明天,混音专辑的收尾工作也该全部结束了。

把消息报告给tetsu的是ken。
“走了?”
“走了。”ken耸耸肩,“来人界带来了什么,他就带了什么走;我们四个里,就他那份不见了。”
tetsu只想了一会:“他先回去休整一阵也好。”
“人界这边工作也弄得七七八八了,位置已经打下,过几日等事务交代清楚,我也打算回去一趟。”
“我?”
“我们。”
……也到了乐队的休整期啊。
“哦…”看tetsu把转椅转出工作台的角度,面对落地窗,长长舒一口气。总管慢条斯理地扯开领结。
“你就这么确定那小子回了魔界?”ken忍不住。
“不然能去哪?”被问的人反倒惊讶。
想有所反驳,但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纵然天女厌倦了偷走她羽衣的人,想要回到天上,也不可得,羽衣轻飘如旧,但清淡淡飘悠悠的空气还载得动沾染了尘世气息的人吗?
——她都已经和男人有过肌肤之欢;
吸着他呼出来的空气;
吃过下界的食物;
忧愁、悲欢、爱和恨。
tetsu该想不到这么飘忽的一点,他不过从实际出发,划定了一个堕天使的路,却是事实。
“……真简单啊。”自言自语,ken再找不到其他的话。
“不,我起码不用再为压力而掉头发了。”玩笑的话,说得有几分认真。ken看着眼前的人。
那轻松而和缓的脸。
“不,我起码不用再为压力而掉头发了。”玩笑的话,说得有几分认真。ken看着眼前的人。
那轻松而和缓的脸。

一周后,各音乐杂志皆在题头刊出大幅字体。
“彩虹乐队,载誉而归!超人气组合,宣布2个月休整期!主唱已先行返回。”
于是又是一轮热潮,眼泪和许诺,直到他们把行李甩上肩。
“走吧。”
距离彩虹在人界初登场,只不过一年。

终于看了从前小鱼贴出剧照的那场2000演唱会,当时一直抓狂中~~从前还能保持冷静,现在宣告阵亡。气氛真的很HIGH,通场都吼作的,我也不管他吼些什么了~~~N人舞动,如果下面的人疯了,我还只静静笑着的话,我才是疯了!
呀!!!!!哇!!!!巴不得那一个半小时身在无人岛上,我就猛摇那部电视。
管他们解散,生小孩,分赃不均再N多N多的风声,我已经有过那么淋漓尽致的兴奋了。
2000,至今的最爱;他们一天没拜拜,我一天期待下一场!


螟蛉啸上
01.08.29

(三十)
回到魔界将近一周,见到人他就自然而然地转开,渐渐的,前面的路越来越人迹稀少,直至丛林茂密。
虽然去不到哪里,但也不一定非回宫殿。
他终于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继sakura之后,但起码那个男人出走时身心畅快。hyde步入丛林,脚踩得藤蔓吱吱响,心底只带着冷笑。
他在郁闷中度过七天,放纵自己去玩。重闻着满是水味和土木尘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这里是静,水也更冰凉,漏不下阳光。从前他是天使,在露水弥布的林木间穿行过,没有想法,心外无物,一座森林不过是一座森林,而一年后,他甩下行李跪在这里,有种想法想去亲吻脚下的泥土。
——他曾不在乎天是灰是蓝,只怨怪那日草的颜色不如他心情的透明,如今这带了汁浆的物体握在手心,他觉得那颜色方显露出来真实。
连ken也说他们的video越来越惯用了暗色调,又深又浓,只不可思议地单纯,一种实在的味道,胜过以往费尽多少心力的粉嫩雕琢。…那却是一个梦,曾经年华青涩。
他凝望水里,觉得自己有些灰头土脸,不是形容。
“…可恶,”他说,喃喃自语,看着山林,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可恶……”
石头丢进去,水面就浑了,再一块,继尔用脚踩,直到绊倒,那时,就真的是清凉了。
……他颇有些厌烦现在的样子,如果不必呼吸,不必消耗能量,不必感到肚饿,他会一直睡在那里,水漫冰凉着,睁着眼,想着自己的作茧自缚。
但他最终还是抬脚,去找食物。
总管回到宫殿。
穹高过顶的窿盖、中世纪细密的青绿色雕刻、欲隐还亮的照明……一切还是原样,他只仿佛作了个梦,人界一年的喧嚣慢慢在耳边沉淀。空气中凉薄飘着薰香,潮湿的分子流动,像蛇。他也曾做蛇的,连带这宫里的人;他们在走廊上无声无息的滑过,食,眠,冷淡的嘲讽,这样上了千年。
也许恶魔们是厌倦了沉寂,就作了一个千年的梦。
后来总管终于知道这沉寂的由来。
——“——魔王,未归?”
侍从鞠躬,再鞠躬,头低下去。
空气真的很安静,这里无光照射,但天雷终究是比较坚持,劈了下来,一个闪电,长蛇翻腾,总管的影子一瞬映在桌子上,很清晰。
下雨。
雨声哗然,却终归觉得寂静。
总管一瞬里有个莫名的想法,或许自己可以再作一次千年的睡眠。……
在一千年之中,只有一个人使用了那个有阳光投射的庭院,他摇晃着脸,闭着的眉目,比日光还清闲。
总管曾到那里看过他一次,连sakura也不知道。
他突然又想再看看那庭院了,但雨下得哗然。……

hyde剥着蛇皮,认真地,专致地。雨水从岩洞口的苔芽沁下来,滴到他的头发上,顺着发根滑到发梢。
他的脸清白,冷淡,黑的眼珠很大,又亮。
这一带是蛇出没的沼原,sakura出猎时,骑马带他来过,用蛇索套了蛇,丢到网袋里,升起火时揪住头,刀尖在七寸处挑开口,均匀地划下来,像裁纸,然后两手各捉住一边往下扯,用点力,肉和皮就溜溜地赤白一道分了出来。
hyde把刀尖伸到雨水里,甩着腥液。
给蛇开了膛,指头伸进去,拈着一揪,再左手一扯,暗蓝发紫的蛇胆就摊在手心上,黏黏滑滑,又仿佛还会动。
“滋养保健的好东西。”男人曾那么笑,说。
那时hyde嫌兀突,抿着嘴皱眉,现在他两手一扯,就含到嘴里。
冰冰凉凉的,顺喉下得极快,尝不到苦味。
他把蛇肉切成一块块,白生生,支在火上烤。
狩猎,生火,寻窝点,找水,这些是他教了他,sakura有时一整晚上抱着他在山里睡,直到第二天下露水,洞顶的茅草网不过,簌簌落落掉下来,野鹿循着带露的新草,舔醒了他的梦;男人知道他怵这东西,此后依法吓他玩,hyde终于有一日照样画葫芦地报回去,却被他丢到溪沟里。……
他想这些事时有点木,就跟看柴上的火,看火上烤的肉一样;那些东西不带感觉。

憋着的一口气出不来,他还发不了疯。

他不知道那丢他下溪沟的男人在哪里。
他不知道他就在外面。

有时想想这种缘分叫撞冤。他起先看到了他,一间小小的店里,长长吧台,卖东西给过往赶路的人,水,酒;……。还不太置信,那张该是印象中的脸向他走来,这里却是魔界的一个角落;他走过来,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过去了。
sakura几乎转过头就要叫,但人来人往,一个,两个,他再见着他时,他正开门出去。抓了钱摔在桌上,他挤出柜台。
门外,他得花一些时间找他。
不是很难的事,他突显着,从前因为他纯,现在他比谁都凉。要不是他面向他还擦过去,他真要以为他在装样,就跟《pieces》一样,不,那还要可爱些。
他追着他,人从来没那么多过,他看他静静滑过人群,魂一样,自己倒不时撞在谁身上。
他该叫他,但他赌一口气,不信那个hyde会不叫就认不出他来。
他有一次被人塞在桥上,要不是散得快sakura就直接勾栏杆跳下来。
他被折腾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hyde进森林,他看到他把行李甩在地上,跪下去,伏下脸,接触着泥土。
他从没见过那种姿势,像用全身拥抱,一块立锥之地。
表情倒是茫然。hyde睁着眼睛,但似乎那样就睡着了。
sakura看着,不能移动。后来hyde起来,洗脸,看溪水,木着脸丢石头,水溅老高湿了全身,他擦也不擦,这样飘飘的去找食物。
sakura看了他一整晚。

森林幽暗,萤火睡去,露水醒来,他比露水还先醒。因为有什么刮他的脸,印象中,就跟那拿他当陶瓷爱抚的男人一样。睁开眼,却是一头中长发。
浓的眉毛。
深的轮廓。
他有些发呆。
曾经于某时飞走了的青鸟。
看着自己的眉眼带了不同以往的东西,或许可称为困惑,只是还笑着。
“嗨,hyde。”
一样的招呼。
他照旧有点木,像看昨晚柴上的火,火上烤的肉一样
他笑着和自己说话,嘴巴一张一合。这个男人,该叫sakura,他提到tetsu,……他们三人是曾经有过一块的日子,但那是很久以前;……还说“彩虹”,不,“彩虹”不是他们三个,那东西反倒把他们隔开,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各是什么颜色,……他还说什么?
“hyde”他叫自己,反显得犹豫,他可曾见过他犹豫了?从前他看他,笑得那么懒散又傲慢,偏偏透出他疼着他的劲儿……
“hyde…”
他看到他低下头,身体有些发抖。

终于,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抬眼,他就看到他眼里满是火。
后来,就打起来。该说是他被打,他手顺便摸到什么东西就砸过来。石头,一块两块,用了力还真是很痛,后来竟然动刀子,也合该那东西就在他手边。
尽管他怎么躲,和叫,他越叫hyde他越火;这样在第十几下时,就扎到了手臂上。
刀是他给的,真像报应一样,尖得很,痛到了骨头里去。
sakura从牙缝里吸气:“……你还真的……”血流出来,在只有黑褐和青白的人身上尤其刺眼。扎的人只呆那么一两秒,丢了刀子就去找药。
包扎程序进行得极快,都是他教的;消毒酒精倒得就像水洗,sakura嘴角都要扭曲起来;hyde即使嘴唇打战,缝合伤口也一丝不慢。
后来弄完了,他挑起灯来,火光照着他,额发有些凌乱,丝丝网网投在脸上,影子墨青青的。
……他没有看过他这么人性化的时候。
从前他像猫一样蹭他,却也像猫一样攀到高处往下看他,非要显出比他高的样子。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魔王。”
走时,他暗笑到想哭。
他已经太宠他,不能要求他做什么。

现在他们面对着面说话。
“你们教我这些东西做什么,”他的声音,凉的,直到他抬起眼,sakura又看到亮在他眼底烧。
“你们倒要我把这洋娃娃的样子去卖给谁……连你和那家伙都不要。”
他就终于知道他和tetsu怎么了,却隔了一种楞楞的时差。
他不是不要。他是洋娃娃的时候,他没法要呢,……等到他不是洋娃娃,tetsu就先怕了,不敢要;他呢?也照样轮不到他拣。
乱七八糟。地上的绷带药蛇皮木材,他的头发表情话……连带sakura也乱七八糟起来,只觉一股气闷着缓缓酝酿。他该死的并不想要什么清清静静的天使不是修道士要那些东西供着玩呢,他只等他醒,一个有血肉的东西,哪怕是欲望深重?
他喜欢他,他早看出来,从前那猫一样的笑里甚至是情意;他这么笑了,却完全吝啬从自己开始给予——这眷恋体温又顶顶自私的天使小鬼,只从高处俯视他,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便只好走了,留下这个遗憾给tetsu去破。
有些事情就这样,——工匠碰了壁的,生手一触就通。
……那顶顶自私的天使小鬼终于不能在高处飞而得跌到尘土里,他的情感之门打开,尽管用的是烂透的开法。
而tetsu果然是看着他在地上爬也不出手。
他默默凝视他的头顶。
他那木然的脸,显出绝念的样子,火光跳跃照映着,光和影黄和青的颜色里,一条泪水就流了下来。
sakura自然是心疼的。
“……该死。”hyde吸吸鼻子,呼吸困难。
“sakura,sakura你也和他是一样的。”他听到他说,眯起了眼。
“……难道你没有做?你不是教会了我无爱之性,你让我玷污自己的身体还能觉得享受,……什么‘I don’t do it like that’,你们这些混蛋的……”最后,他极轻蔑地骂了脏话。
他还真是刺到了他心尖上。
他站起来盯着他,他吊起眼睛。他举手,半天,却终于改道抓住他的肩,那么缓了一秒,慢慢用力的捏,揉,仿佛他要碾到他骨头里,只因他不能去掐他的喉咙。他又摸他的头,绞到了头发,他攥在手心里,hyde痛得皱起眉。他还是望定他,爱和恨的表情。
谁都不出声。后来该是他太痛苦刺到了他,hyde终于咬住嘴唇哭出来,拽紧他的黑衣,头发抖动着。
“……sakura。”
“sakura。”
比以前还要用力的抱紧他。男人顺他的动作撞到墙上,再慢慢蹭下来,不知多久,听到自己长长喘的一口气,先前喉咙紧窒而一口气没上来的梗塞才缓缓疏通了。
他刚才本会死的,就因为他一句话。
他这么想时,停滞在额头上许久的汗水滑到嘴里,淡淡的,冰凉。

后来他柔柔和和的拥抱他。
把手臂环上他的肩膀,互相贴近着,让温度一点点过渡到他的身体里。
第二天他拂开他的额发,抚摩他的眉眼,他却并不抬头看他。
他要寻找那个猫一样柔媚天真的笑,那已经夹到旧像簿里了。
他一边想着,默默的吻他,嘴唇摩擦他的额头,最温柔。
“你要继续别扭也好,”后来hyde穿衣服时,他这么说。
hyde看着他,走过来。sakura象从前一样固定住他的脖子,手爱抚似的揉他的后颈,眼睛梭巡着他的表情。
“你要记得,”他说,“我疼爱你,hyde。因为你我才这么做。”
“我不是你的敌人,tetsu也一样,所以,不可以再说那种话。”
他讽刺地动嘴角:“因为他爱我吗?”
“不,你想爱他的话。”
sakura居然笑出来了。
“哦…”
“要不你和我一起走,tetsu怕的我不怕,我大概还能这样安慰你,如何?”
他看他一眼:“……浪漫主义者。”
他还是依赖他的。
因为不能在另一个人面前哭,所以来找他哭,
因为不能对另一个人打骂,所以来对他发泄。
他挑人很准,有时想想那也算他的爱人方式。(正如现实中的hyde让大石小姐提行李一样,~~~~愿意的,人尽其用,不愿的,他也不会来找你)


总管把长长的头发束起来,殷红的缎带柔和的缠缚在发丝间,安抚着;被漂红染黑过,头发已经有点失去光泽了,仿佛无言责备着主人的折腾。
他扣上扣子,明亮的茶褐色长外套,举手投足,像暮色四合时夕阳的光映在湖水上,一片沉静的滟滟。
他看着镜中自己的神情,良久,舒一口气。
走在寂静空寂的长廊上,节奏柔缓的靴声,他慢慢找回了感觉。
七天,在阳台上喝酒,在桌后面处理事务,偶尔揭开落地窗的纱幔,看一看沉默的黑夜。这里永远没有星星,但月亮也永远又大又圆。花园里的玫瑰气味浓郁,颜色稠结,露水滴上去,似乎都能带下暗红的油彩……总管喝着淡铁味的酒,想象着这种夜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必定有大大的眼睛,长卷发拖在爱丽丝服上,小小的鼻尖散布着红发安妮一样的雀斑。
他梦想童话,这一千年的梦做得太舒服,他虽然没有后悔出去,但也知道那短短一年的诱惑之大,他不再挂惦爱丽丝玻璃珠的眼睛,直到今日要回想起来,她只站在10米外的地方模模糊糊的看着他。
他抚着额头,闭上眼睛慢慢的抚着。

最近,sakura打来了电话。
“嗳,才一年就很成功,因为是你。”
有时候他也会站在对方的立场给予祝贺。
“人界如何?”
浓香咖啡。
“我?不,我一直在魔界;我怕溺死在浓咖啡里,染一身泥水色。”
从前多半觉得刺耳,现在知道他的话是对事不对人,他只默默的笑。
后来。
“我碰到hyde了。”
哦。
“他好么?”
“还很滋润啊,天天吃那样的补品……”sakura笑得有些怪。
听不懂,但他也笑,嘴角。
有他在不可能不好的吧,他想,不是讽刺。
“……有话要代传吗?”
“那,让他回来时打包一些给我。”
一般的玩笑,挂了。

总管又揭开纱幔,大大的月亮,千年如一的景色。
变的东西和不变的东西,哪样更有魅力?人常以希求永恒为一种辉煌,却又耐不住长久等待的寂寞。走出去的hyde已不是他从天上掉下的那时,tetsu不是没想过,却好象他是他永远的谜,他实在不愿去想,……他知道总有些东西会是特别麻烦的,但也只知道一个概念而已。
他还不想要他这么早回来,他没把感觉整理好。
但和模糊的爱丽丝不同,他的确会挂惦他了,不管情不情愿。

nanase,给你了,大概他后来还有出场机会,不急不急慢慢来。

对了,还想问各位一声,有哪位知道ken从FF9以来有什么新动向吗?~~~~~~~先谢了。


螟蛉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