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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不 是 天 使
by 螟蛉啸

（十）
tetsu每天会抽一点时间来看我。我就会在那个时候让他教我新的指法。
“你让ken陪你练习？”教授时，tetsu突然问。这时可不能露出破绽。我点点头：“但我没让他教
。”“……你很乖，”他喃喃地说，又加上一句，“他不会教的。”
实际上他有教不是吗？
高层人物都用自己的标准看下一级，这是坏毛病。有时候，下一级达不到他们那样慎密的高度。脚会
行走，脚却不会像脑那样思考。——天上园时，清春就教过我。所以，不把突破点放在脑身上而转为
攻脚的话，多半会成功的。
这样，我学到了全套的防御与攻击指法。

我剪短了头发，不然玩起吉它来太不方便了。
tetsu大吃了一惊。从他的眼光我知道多少魔王的嫔妃们都是拼命蓄发来求得他的恩宠的。
明天，Sakura终于要回来了。
我可以学到更多——从这一点来看，他不回来多好。

（十一）
晚上就寝前，我照例翻着从Sakura的书库里搬来的书。
不愧是魔王的藏书阁，量之丰富可以与天上园的书苑媲美。清春要是在，一定会全身水份都化为口水
流出来。
“不，不，不要理我，请让我在这里面一个人醉死~~~~！”他曾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在“偷渡”来的
禁书堆中打滚，直至被倒塌的书山活埋。
而我？——
闭起眼睛，手指从第一个字数起，到这行的最后一个：38；再从这个字竖直往下，到最未一个：38
……
翻翻翻翻翻……页数从指缝中过去，从刚才到现在，用了多少时间？
啪！最未一页上印着3，后面还有8个零跟着。
然后，这套书有38本，分装了三个书柜又八行。
“……哪个三八编的…”头已经开始痛了。
怀念清春。天上园时，清春总会念给我听，…清春低低的声音…我通常都会睡着，然后在梦中，他仍
然会把景象托给我，等我醒过来，通常就看到他蹲在我面前笑。
“早上啦，大少爷~~~？”
然后是一个morning—kiss。
现在想起来，那种笑感觉真好。
我这样想着，一个人笑，直到头碰上硬硬的书：“…好痛！”
怔怔的，好久了，才发现这里是魔界。
Kozi、Sakura、tetsu、ken……
并且，还不太确定自己能活得下去。
更要活得好？
——人真是贪心，那么，该怎么办？
便只好啃书。清春总不忘在我耳边唠叨——
“大少爷，书是从来没记载要怎样打败一个人，但它总是有把那个人描述得清清楚楚，所以，——你
懂我的意思吧？喂？…”
当然，我照例是睡着了。
现在也好想睡，嗯，虽然想睡，但还是要看，看……即使下一秒钟头就要爆掉…
因为…若是现在有一个人问——你想死吗？要怎么答呢？
自然不会是想死的。
所以……
把书扑在脸上。
但是，人类为什么偏要发明这么费解的知识吸收法呢？！
想起前几个晚上，完全是tetsu陪我打发时间。自然，他还不能够进到这个寝室。在那种时间，我穷极
无聊，瞥到桌上的电话，那小巧的精致的形状，雕满花纹，第一眼看到还真以为是装饰品，直到那个
晚上我拿起来，发出了嘟——的声音，喔，原来还是可以用的啊……有了这钟想法，却没有可以打给
的人，唯一能拨的只有他的号码。
那时正是半夜。电话响了两声，马上就接了，他的声音很清醒。
这种时候还没有睡啊。想起Sakura在的时候，早已经抱着我做得不亦乐乎…不觉在心底同情这位包揽
一切杂务的总管。
“tetsu先生啊哪，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事情吧。”不知怎的，就这么起了头。反正他是见了文字印刷物
就会捡起来看的人，真可以说是“铅字中毒者”。
很久，似乎听到他在那头叹气。
然后，便开始了讲历史故事。
…王权至高无上的恶魔，最关注物质的享受——饮食、餐饮文化、成衣发展史、装饰物品的奢侈（鲜
花、宝石、香水、薰料、金银器皿、纤维制品、皮革、甚至花式结的打法…etc）
“对喔，恶魔早就以感官的第一重视性闻名，沉溺享乐、声色的刺激，还有那光陆离奇的装饰…”我
笑。
“天上园不是那样的吗？”他问。
“啊？天上园？谁跟你说是那个样子的啊？”我取笑他，“那里制度很严的喔。宗教法规、礼节仪
式、神喻论、经典乐记、训戒诗…总之，Gackt喜欢的是这一类东西。”
“柏拉图的精神空泛说味道很浓了？”
“精神……？”我低低地发笑，不能自制，晚餐的白兰地好像发挥作用了，弄得他在那头直担心地
问，“……开玩笑，Gackt每天晚上都抱着我上床啊，你好逗喔，tetsu先生…”
那边沉默了一会。
“哪，告诉你…”躺在床上，喘顺了气，我用手指在空中划着圈。
“同是堕落，天上园是器官在纯白色的光洁外皮下无声地腐化，你们魔界则夜夜奏起笙歌，在珍红色
酒池里大把挥洒着金币雨，再枕着豪华丝毯堂而皇之地享受情色欲望……”中途我一直笑，“好漂
亮，颜色真鲜艳，我喜欢。”
“喂…hyde，hyde？…”
后来怎么样了？似乎我就那样枕着话筒睡着了。
然后第二天tetsu先生顶着熊猫眼来见我，我却满脸精神爽利地招待他，惹得他瞪我看了一眼。
因为这一眼，我一整天都快活非凡。
现在想想，人沦落到这一步，还真可叹啊。
一连六天，白日练吉它，晚上还要承受我的骚扰，虽然他中途也有大叫过：“……你…饶了我吧！”
“te—chan……？”我只笑，大概我每天晚上都是发着酒疯的吧。
现在，最后一夜。
电话就搁在桌上。那个小巧的精致的形状，雕满了花纹。
我一直在俯卧着，盯着它，伸展着两手两脚。例行时间也到了，手脚都没有去动它的意思。
仅裹着一件薄薄的真绸袍子趴着，全身都充满了懒洋洋的味道。初夏深夜的凉风透过露台敞开的落地
窗吹进来，从领、袖口钻入，鼓起柔软的真绸，皮肤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这种料子的光滑和清凉，好
像一只手摸在身体各处，都不禁想要起鸡皮疙瘩了。
很喜欢清凉到有一点冷的气氛，薄雪、冬晨、夜雨敲窗、暗夜里烛火摇曳的形单影只……小时候，有
时觉得孤独的感觉是那么好，甚至让人享受。这种夜晚，甚至可以在潜意识中听见小魔鬼磨牙那种吱
吱的笑声。在天上园未见Gackt的16年中我就习惯了这样享受一个人的时间，但魔界的季节性是更衬这
种气氛，尤其现在……
梅雨一样，这几天，云都不会散，有雨装饰的阴霾天空灰得好透明,清冷的空气随时那么包围着，饱含
了水气，植物的绿色氧；方圆内似乎只有自己身体里有淡淡的暖气；寂静中还听得到脉搏跳动，血液
缓缓流过的声音，轻而深长的呼吸……真正确信，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存在着——整个世界，只有自
己。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放松，甚至近似了狂妄，可以不在乎任何一样东西。
我幻想着，享受着短暂的错觉中的时光，若没有谁来打扰，我想我的确可以醒着做上一整夜的梦。
但有人进来了，把我从绝对自由的时空里拖了出来。
他伸手到我的身下，环住腰胫，单手就举了起来——那感觉就像坐了一回云霄飞车。下一瞬我就坐在
了他另一手的臂弯上。
“……Sakura。”他另一手支撑着我的腰，并很快上滑到颈项，拉下我的脸。
下来是甜甜的亲吻。
Gackt并不会这样抱我，——不甚雅观，没有上帝的绝对支配感；伯爵则更感兴趣于如何把我压倒。但
Sakura就是喜欢这种姿势，像抱小孩，更甚之，…一只猫，一只狗的感觉。
其实并不会不舒服，在我而言——他的臂膀有力，又宽阔，肉体的肌肉不像羽毛垫那样柔软，但更有
韧性，温暖；并且这种俯视的高度感觉很好。
“……提前回来了？”
“惦记你的缘故。”拉开一点距离，才看到他还全套的旅行装，黑色斗蓬也挂在臂上；鼻子里更闻得
到羁旅的气息：风尘味、还有混杂了草叶气的薰香。
“旅程怎么样？”
“很有意思。——在遇到你之前，一向如此。”他把我压在床上，吻住我的脖子。
这个夜里下着雨，淅淅沥沥，有告别的味道。的确如此，这个夜后，我永远失去了我感觉中的某样东
西。

（十二）
魔王的手很温柔地抚摸着hyde的脖子，很温柔。
“……hyde？”他在他耳边低低地叫。许久才听到一声模糊的答应。那双眼睛闭着，卷翘的长睫毛停
在眼睑上，像一圈栖息了的鸟羽，投下淡淡的青影。
舒服得竟似要睡着了？
这是个单纯的孩子。Sakura看着。
无论他可爱外表下藏了多少花花脑筋，也永远没有染上一黑暗面。理由很简单——因为即使被折断了
翅膀，他也没有学会去恨人。
一个单纯的孩子，纯粹凭本能说着：
“我想活得好。”
似乎他是认为平平静静一生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被人打扰。
……但是，Sakura淡淡地笑。
…他是不知道，自己一旦说出了这句话，就是要蹈进了某些圈子，而不能再那么悠闲地看着这个世界
了。
自己不是决定了吗？从许诺那时起——
“我要雕琢你。”

他轻轻地吻着他的脸，脖子：“…hyde，听我说话，”他亲上他的鼻尖，再一下一下往上，到了那眉
心，直亲得他微微张开眼睛。
“乖，”凝视着他那清澈又有点迷糊的眸子，Sakura微笑，“你知道什么是‘性爱’吗？”
“……”眼神变得有些困惑。
“你认为在拥抱中什么是最重要的？”Sakura换了个问法。
“……顺从？”
魔王笑。“‘配合’最重要。”他摸他的头发，顺下来，捏了捏那个下巴。Hyde沉默了一会，起身：
“你要我怎么做？”“不，不，”Sakura再把他拉下来，圈在身子下，“我不要你弄那些东西，体
位、技巧什么的，完全不需要；那些东西既粗俗又蠢，懂吗？”hyde迷惘地皱起眉，魔王低低笑着抚
平他，把额贴上去，一下一下地亲着他的嘴唇，软软的。
“在拥抱中，‘感觉对方’是非常重要的，所谓‘配合’也就是那么回事——即‘投入度’，……”
他的气息轻轻地吹在他的皮肤上，有些热，hyde觉得。
“…在沈密的气氛下，…好好注意着，对方的动作、低语，逐渐爬升的温度、气味、甚至呼出来的气
息……好了么？”他低声问着，“这些细微未节，是对方的‘心情’，集中感受一下…‘sex’不是那
么简单的东西，即可以让人在一瞬间贴得很近，弄不好心也会背离到最大的限度……”Sakura的皮肤
轻轻地磨擦着他的，他俯下头来到他耳边，
“听……”魔王贴着他的耳膜轻声低语，“声音……”
低沉，那种磁性，好得能吸入人的心…
“气息……”
他的喘气碰在他的脖子上，那一带的皮肤，都好热…
“知道心情了吧？……”
深沉的欲望，海浪涨潮一样，那种无声却迅速袭上来的高亢感……
hyde的身体起了变化。贴合的肌肤第一次微微颤抖起来。动作、低语、温度、气味、呼吸…这一切，
瞬间竟变得如此清晰。暧昧的浓烈的官能感立刻把他捕捉了。“感受我…拥抱中，没有什么比合二为
一的‘一体感’更能让对方达到高潮的了，…这是，远远比什么动作、体位都更能煽动人心，引起共
鸣的东西……”
Sakura把手指抵上了hyde的下鄂，抚摸起那柔美的嘴唇曲线。Hyde自然地张开轻颤的嘴唇，含住手
指，白牙齿轻轻地咬，润湿了手指。那轻麻，酥痒的感觉在此时敏感的一刻成了最煽情的情愫。
“唔……”Sakura覆盖上他的身体时，hyde柔软的臂膀自动收紧来，抱住他的颈项，嘴唇埋在其中，
啮咬，舌尖轻轻地舔。
“…这样，没有爱也能拥抱对方，无论敌人或方便的对象…”
魔王下调视线，望着他的脸——眼睛，睫毛底下颤动的湿润的表情。
Hyde微微抬起唇，就吸吮住了他的唇。
这是他的第一次，因想吻而吻。
魔王张开嘴，伸出舌尖，让他吸吮着，轻轻啮咬。
…然后，你便可以达到任何目的，我的天使…向那个被你俘获的人要求任何东西，即使是他的头；因
为没有一个男人不会沉溺在这种官能感中甘愿醉死……
——“我想活得好。”
……将没有任何人能拒绝你。
“啊~~~啊~~~~”
随着Sakura上倾的动作，hyde仰起身体来。睁大的眼睛里一片空白的表情。“呃……”静止，仅仅维
持了12秒。滚滚如潮的狂澜很快涌来吞没了他的意识，持续的紧绷下，神经不堪重负断掉了。暂时的
失神捕捉到他之前，hyde的视线里出现的是雕刻着天使浮雕的天花板，然后，那大理石像的表情在他
眼里渐渐模糊开来——那是曾经被称作“单纯”的某种东西……

第二天，tetsu从Sakura个人寝室的露台上受到了魔王的指名召见。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相当好。Tetsu观察着，想。
话题扯了一阵，扯到了hyde身上。
“那么，您觉得如何呢？”
“我吗？”魔王笑了一声。Tetsu注意到，他从没这样笑过，像个恶作剧的少年，轻松得几乎有些轻浮
的——这是Sakura极度放松时才会有的神气。
“我快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

侍女送来早餐的时候，hyde还没有起来。
他已经醒了，睁着的眼睛仿佛在盯着什么东西。
其实他那懒洋洋的姿势下的头脑，什么也没在想。
“您要用早餐吗？……”
隔了两秒后，hyde摇摇头让她出去。
这样一直到中午，魔王再进来的时候诧异地看到他还维持着早晨的姿势。
“怎么了？快起来，别再撒娇了……？”伸手到那下巴下微微逗弄他。
Hyde抬眼瞥了他一下。
不到一秒的瞥里，那静静流过魔王的眼神里却有某种冰冷的东西。
Sakura一怔，在他能细细品味之前，hyde已低下头去，在柔软的羽绒上麻蹭着脸，发出一声慵懒的鼻
音。
他软软地坐起上半身，揉乱的红茶色头发披在额上，黑色瞳孔在半敛的长长睫毛下望着妖魔王，用一
种随便的神色，他给了Sakura一个笑：
“……累死了。”
Hyde捂着嘴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唔，我肚子饿…叫东西来吃吧。”是那种撒娇的口气。Sakura几
乎认为自己刚才看错了眼。…太神经过敏了？
在用餐的过程中，魔王凝视着他静静的面孔——和半年前差了多少？刚见面的那个时候…
“…你让tetsu教你防御指法？”回味着，Sakura有意无意地问。
“正确地说，全套指法。但他只肯教我怎么防。”叉子上是七分熟的里脊肉，hyde送进嘴里，慢慢地
咬着。
他端过盛着血红液体的水晶杯喝了一口。液体还是那种铁样的咸味，但不浓。恶魔的口味。Hyde发现
自己也逐渐喜欢了起来。
包括酒精，他不拒绝任何饮品。
“你不只是学到了防御指法吧。”Sakura看着他，问。
Hyde笑了一下，拿起餐巾擦擦嘴。
“教我吉它吧，Sakura，”不回答，但hyde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教我，…全部。”
“理由呢？”
“啊，”大眼睛视线转了一下，望着他。
“因为觉得好玩。”
所有他与他的对话中，这是表情最认真的一句。
半响，魔王低下头，低低的笑声从他嘴里逸出来，很快，成了大笑。
“该死的。”止住笑后，魔王望着他的眼睛漾着玩味的意味。一瞬，他隔着台抓住了hyde耳边细碎的
头发，附过了脸去。
露台下金色琼浆一样的池水上静静地漾着残落的红色花瓣。只有无声的凉风停驻的寂静里，倒映出他
们俩的身影。
“你——”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Sakura低喃着。
“你所有的是残忍，纯净无害的；并且——”他抚摸着他的脖子，慢慢地，然后，把唇齿贴上去，
“……像水中莲一样静谧的血腥味…”
hyde不出一声地聆听着。
Sakura大咧咧地放开手，站起身。
“好吧，我教你，全部。”
拉开椅子转过身，他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过后你也许会杀了我，但我赌另一半，你不会做。”
“……我为何要杀你？”不自主地，hyde轻轻地问，但听起来更像自言自语。
魔王笑了一下。
要因为我教了你这些东西。他在心底默默地念。
…而你不会一下把我结果掉，也是因为我教了你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