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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 情
by Manako
全身浸在软洋洋的四月的阳光里,总要教人疑心,生命是否一个幻觉……
呵,那么沉重的东西,是不该在这样一个初夏的日子来想的呀对吧。
风和阳光在叶间轻快的跳着华尔兹,唏沙沙,唏沙沙,你听。
我闭上眼睛,让阳光淡淡的吻着我。
“爸爸!爸爸!”
一个真正的,湿湿的带着甜甜的奶味的吻,重重落在我的脸上。
突然睁开的眼睛被耀眼的光晃得有些泪意,在水光的折射中,是一头丰厚的金发,和极其端秀的眉眼。
“……树。”
“爸爸!你看嘛我摘的花。”
撒娇。
以前的小树也是很爱撒娇的,在他10岁以前。
小山小山你看这是妈妈特意做给我在七五三穿的和服好不好看?
小山小山 这是爸爸做给我的风筝去放吧我们一起好不好?
小山……
“爸爸——!”
有一点哭音了可怜的孩子……
小树也很爱哭,即使后来的日子,他长大了,很美很出名了,是一个酷爱醇酒妇人和在午夜狂野地飚车的风暴一样的男人了,这一点仍然没有改变。
“哦嗯……小秀乖不哭哦……来爸爸看……好漂亮的花呦……”
小小的白胖的手里是一朵紫阳花,开到极盛处,从深紫内渗出一种红来。
是,好美。
小树最喜欢的是玫瑰,艳红如唇的玫瑰,至今还是——他永远在安可时抓着两把红玫瑰冲下台去,雪衣金发。
“爸爸喜欢噢……小秀好高兴……小秀是不是比花花漂亮……?”
小小的三四岁的孩子,话说得还不是太清楚,只学别人也管自己“小秀小秀”的叫,异常的稚气。
“小秀是男孩子哦,不要说‘漂亮’的啦……要说‘帅’,嗯?”我轻轻抱起他,放在我膝上。
其实,怎么美的花都比不上你的哦,原谅爸爸。
厚厚密密的覆盖在眉间削剪得略有些参差的褐金色前发,因阳光的恩赐而绯红的白瓷般滑腻的肌肤,还有那副透明的玉石样的小小的耳朵——
呵,这样毫无欲望的宁静的美貌。
七八分相似的眉目,小树有的,却是另一种狂风暴雨似的美貌——那种突如其来的明目张胆的艳。
而更可怕的是,小树他,自己也太明白这一点了——这又更让他添了几分骨子里的冶艳。
红男绿女的痴狂、崇拜、尖叫……他仿佛只要这些就可以生存,可以美丽,真不可思议……。
是不是传说中所谓的尤物,都是因为太美所以不能安分?
我在静谧的四月的阳光下,平心静气的,这么想着。
定睛细瞧着眼前正无心无思的添着冰淇淋的,秀丽无匹的孩子
。
呵,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也会的吧,我的,亲爱的孩子?
我并不企图,实际上也无力去阻止很多东西,譬如说,改变。
三十年前,我们,我和小树,也曾在这个公园里尖叫着互相追逐,踏着阳光赛跑而现在——
现在我只是一个带着儿子在公园里晒着阳光打盹的中年男子罢了。
我才不要变成这样,永远。
在嬉戏中停下来的小树,满面鄙夷。
我只是奇怪于他面上我不明白的神色。
太恶心了,装出这副样子。
顺着小树的目光望去,是一个看起来普通得让人怎么也记不住的中年男子,坐在长椅上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跑来跑去的比我们略小的儿子。
也就是一对哪儿都见得到的父子呀。很相爱的那种。
装模作样的欧吉桑。我是绝对不会变成这种人的——绝不会结婚,绝不会要孩子,绝不——小山你也和我一样的吧?
他的目光,比阳光还要明亮,坚定到了清澈的地步,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哦……嗯,我也是我要和小树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用了“要”而我并没察觉这一点的重要——如果我这一刻能想得清自己,和小树,我将永远不会做出这一承诺我敢打赌——
可一个5、6岁的孩子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呢,他甚至还不那么了解“装模作样”这个词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甚至要说,轻率地,作出了将会让两个人痛苦一生的,承诺。
只是为了他的高兴,他的笑——虽然以后颠倒众生然彼时仍不过5岁男孩儿的满足的笑,明亮无比的笑。
为什么不可以呢,有什么不行呢。
那时的我完全不能察觉这种心态有什么不对,直到——很久以后。
或许现在还没有?我微笑着以30年前那长椅上男人的目光望着儿子,我的儿子,这样问自己。
他想听什么就说什么,他想看什么就给他什么。想要天空我会去砍木头作梯子,想要海洋我会去吹玻璃造瓶子——我曾以为这是对他的好,全心全意地喜欢他,爱他,给予他家人所不能给的好,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人永远不会拒绝他。
我在心里对着自己这样发誓,在我们10岁那一年。
那一年,小树的父亲,自杀了。毫无牵念的、甚至没再看他娇小的妻和年幼的儿一眼的——33岁,和我们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一样。
小树没哭。一滴泪也没有。在那样萧疏的葬礼上,在泪流满面的我的身旁。
从那一刻起,事情开始了令人晕眩的扭曲:我开始承担,并且表现出小树身上那凡人的一面,确切地说,负面。怯懦。恐惧。犹豫。等等。而小树,在把一切他认为有碍的东西沉淀后,日益一日地光华夺目起来,完全不受周围人、事的羁绊。
你是光,我将是你身后的影,可以为你承负一切灰暗;你是剑,我将是你面前的盾,可以为你抵挡一切来击。你可以放心地急驰,因为我会为你消除一切障碍然后,在终点等你。
我们之间这种看上去明显单方的关系,奇怪的是,我们没有任何人去质疑过,想也没想过。
是啊,这是多顺理成章的事——从我们相识那一刻起。他需要一个这样的人,而我就是,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我们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相属的人。
比彼此任何一段爱情还要长久的,因缘。
不管是怎样的方式,日子总会一天天地过去。
小学。国中。高校。我们还在一起,依旧青梅竹马。
高中时的我,好算是那种传说中的优等生吧,努力念书积极社团和每个人和谐相处,而小树,呵,他不同。
记不清什么时候了,他渐渐开始抽烟喝酒打架飚车,还突然去剪了个不良少年的飞机头,总之,按一般欧巴桑(她们是闲话流行制作人)的说法,他学坏了,完了。
现在想来不可思议的是,我压根儿没质疑过他的所作所为,而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也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接受了下来。
他只是不喜欢那样古板无趣的生活呀有什么不对。在父母师长同学开始隐约地质疑规劝时,我总只得这轻描淡写的一句。
他不会甘心的,他绝不是仅仅一个混混就心满意足的孩子,我知道。他不止于此的,因为他会有更加远大的让任何人包括我都无法想象的那么光辉的前程。我或许说不出可我看得到,真的。
就像可以看见小秀,我唯一的儿子的前途一样:长大长大,渐渐地美丽渐渐地不安分……
呵,一切仿佛前定。
可不管,那一天前,你还是可爱呀,我的宝贝,唔。
“来,小秀,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把孩子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拉住他小小的手。
那种软软的香香的记忆重新在掌心复活,在30年后。只是拉住它的,已是一支长了茧的大而厚的手掌了。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小树?
回到位于市区的2LDK的公寓,我扭开电视让小秀乖乖坐着看,自己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我一直自己做饭,这倒和妻子无关,仅仅是一种习惯,而已。
这是从我19岁,和小树去了东京那一年养成的。两个年轻到几乎可以说是无知的孩子丢下了一切去了东京,盛大的繁华的却太空太大的寂寞都市。
然而这只是我的想法——小树可不。他说他看见了他的梦想。眼中的是热切的激烈的光。那种一心一意着迷于理想的小孩子的眼神。我只得笑。
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你可以的,就象曾经说过这话的人一样。
那么去吧。去征服去追逐你所想要的。
是的,他将是会成大事的——小节当然可以全然不顾。因为有我。
小树从小在家就除了洗衣服和打扫什么也不做——以免受伤。也是,他的手是要弹钢琴的呀。所以我只要下班回来就开始做饭倒垃圾……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和以前去野营时一样,我比较适合生活家务的样子。
那时我们当然没有佣人,住的也不是豪宅,不过风化街上六叠的鄙旧的小房间,每个月都要10万多。我在酒吧做Bar Tender,小树晚上在俱乐部弹钢琴,两个人拼命打工的钱才差不多够付房租。
即使是什么都没有,日子总是一天天过去的,只是累。。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我下班回来,看到窗外透来的月光深深浸在躺在地板上的小树脸上。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没有丝毫血色,疲惫而憔悴,眉间还微微地蹙着。
这种表情……他怎么可以吃这种苦呢。该是永远光彩夺目意气风发的小树……这怎么可以。
你以后不去俱乐部弹琴算了。第二天我对他说。
那钱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没关系的。我轻描淡写着。
其实即使在东京,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尤其对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孩子来说。
可是我想,没光系,辛苦一点也不要紧,并且我为此心满意足。因为,这是,誓言。
“小秀,过来吃饭,是小秀最喜欢的色拉和荞麦面哦。”
马上坐到他的小椅子上开始吃起来,“呼赫呼赫”地发出响亮的声音。乖孩子。
同样的兴趣。
那时我打两三份工挣的钱,付完房租后再投入乐队剩下的,在东京这个高消费城市,其实是连三餐温饱也保证不了的。所以荞麦面——只放葱的那种——都可以被视为,加餐的好菜。
真是难以想象,自小锦衣玉食即使是家里濒临破产时也没怎么认真吃过苦的小树,居然可以对这样的平民食物甘之若素。
我很喜欢吃啊。
他笑起来是眼睛亮亮的,象星星的碎片。
为什么呢。
我一直想问而忘了问的话,为什么呢小树。
曾经有过很多想要说的话想要做的事,忘了,然后也就过了。
我们,有时会忘记,生命,不是可以等我们那么久的东西。
而孩子,呵,他们有那么多时间一遍遍重来,不急。
小秀香甜的睡脸永远叫人觉着希望的无穷。
是否每一个孩子都曾经是天使,直到在长大的旷野中,不小心,忘了回去天国的路?
或许我真的曾去过天国,那个叫做1987的天国。
那一年,一个不论对我对小树对X都重要无比的人,加入了X。
秀人,松本秀人。
那个我叫他小秀,而公众叫他hide的,孩子。
孩子……实际上他比我大一岁,但在我的生命里,他永远是个喜欢逞强的脆弱而甜美的孩子——
红艳艳的。
我似乎天性就易于沉溺于这样一种人:孩子般无忧无惧的脸孔下藏着脆弱易伤的敏感灵魂,永远在月夜下寂寞歌唱的精灵……是的,精灵……而他,显然就是的,你知道。
他的风一样的笑,如同惊惶的冰凉的手指,一遍遍温柔地抚摸我的灵魂,再狠狠扼住我的心脏,甜蜜而毒辣,锐利而犹疑。
这样的笑,反反复复在我的梦中,和现实中闪过,从1987到1993。
1993,那一年,我开口了,终于。
他温暖的泪淹没了我的唇。我闻到了夏日最后行将凋谢的玫瑰的香气。
于是从那以后,我开始渐渐忘了星星的碎片是怎样一种亮法。
我只要你,我的风精,我的孩子,我温暖的牛奶,我惊惶的手指,我冰冷的火焰,我炙热的泪水,好不好,好不好?
Can you hear me , hide ?
我曾和我粉红色的小蜘蛛活在一个“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的世界里,可现实不是这样的,现实。
我忘了——就像我认识了他25年一样,小树,他也同样认识了我25年。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不可以吗?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可我不打算花费时间去猜测——象以前那样。
……要去吃麦当劳吗,今天?他忽地话锋一转。
不……了,今天——有事。改天吧改天我一定陪你去,好不好小树?
不知他是否听出了我的敷衍,又低下头去继续作专辑最后的混音,不再理我。
重色轻友啊我……老实说我不是没有罪恶感的……
不过不管。我在心里一遍遍安抚另一个比较内疚的自己:我也总可以任性一次的呀恋爱中的人字看得见自己的情人这又有什么不对小树会明白我的嘛对不对。
而事后的一切证明,我少有的一次任性所引发的,是没有人想看到的惨不忍睹的结局。
我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爱上小秀如果我和小秀分手如果我们那天去了麦当劳如果……这一切是否,就可以不同?
是我错了吗,爱上了一个人?我真的,连任性一次也不可以吗?
而最悲哀的是,这场几乎牺牲了一切来成全的爱情,最后也没能带给我们幸福。
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对不起……
他月光一样的泪水流到我的心脏上,冷冰冰的疼着,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
其实我一直知道的,知道我们不是可以一起飞的同族知道我留不住你的知道——
你眼里,真正看的人是谁。
你会笑着说是他的太太,你会笑着替他挑鱼刺——而你总是给我煮加了奶的蓝山,只是你从不知道我其实是只喝卡布提诺的,既不加糖也不加奶。
那么,好吧,我就不对你说保重了,因为知道他会照顾你,好好的。
我剪了留了十多年的长发,黑衣素颜,并且还有了一个女友。我开始隐隐期待一个结束,和重生。
这样的,到了最后。一生中唯一的,1997年。
守纯对我说,她怀孕了,是小树的孩子。
我想我的心平气和叫她失望了,因为她把诊断书丢在我脸上,哭着冲出了门去。
你想要我怎么样呢,作出男人应有的愤慨,去跟小树理论--怎么可能。现在的我怎么可能有
这种精力来做这么可爱的事。
守纯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那是我的事。
怎么办?
打掉。
我绝不会让她和麻里惠一样……!
不是每个去堕胎的人都会遇上医疗事故的,你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了--死不了的。
不是我的话,麻里惠是不会那么早就……她才17岁……!
你?你以为那个女人怀的又是你的孩子了吗?哈哈哈。
……这我不管。--总之,我会和守纯结婚的,一个月内。请一定要出席。
我在冰冷的笑声中平心静气地一字一字说。
我关上身后的门时仿佛听到了什么重物撞击在门上的闷响,心想这下博子小姐又得打电话给
装修公司了。
2月14号,我和守纯在冲绳--她的故乡-- 一家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想起来那可真是个凄惨的婚礼呢--她的家人都不在了,而我的家人,早在我放弃念大学和小
树跑去东京后就和我断绝了关系……当然,队友还是有来--pata和heath。
小树和小秀,最后都没有来,当然。
算了,反正这出戏也快落幕了,大家也都累得不想演了吧--?潦草就潦草一点儿吧,无所谓
的。
4月17号,我向小树说出了我的决定。
我打算退出X。
他背向我迎光站着,金发的光晕如27年前我初识他般的光耀美丽。
……我明白了。
再没有多余的话,就这样,结束了。
我们都如此轻而易举地放了,而小秀,他是真正放不下的人。
请不要离开,toshi,不要离开X,不要离开yoshiki。
他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我的心在1124天后重新开始跳动,痛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小秀,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你不可或缺的,无论对X还是……yoshiki。
可我累了,我无力支持我曾经的誓言了。我在心里轻轻加上一句,我早已燃烧殆尽
tosh……他还想说什么吧,可哭泣已让他失声。
别说了,小秀,被再说了。三年前,我也这么求过他,每一次每一次,为了那让我窒息的泪
水。
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很多很多你曾坚持认为不可或缺不能放弃的,突然都是可以不要了
忘记了的--甚至是你曾经这样的坚持它本身。
这是我放下电话前最后对我的桃色蜘蛛说的话。
我从未想过,他终于有一天明白了。这么快。
所以他走了,没对任何人说再见,不管是我,还是,小树。
1998 . 5 .2 日。
5 .7日。
………………
死讯。葬礼。告别live。……
我已经失去知觉了,对这一切。
我的蜘蛛,我的小风精他已经飞走了,去追逐他一直梦想的充满色彩和激情的生活去了,这
些形形色色,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我的彼得.潘,我的小王子,他现在是否在他的Never Land 的月光下弹着吉他,是否已栓住
了他的羊,好好爱住了那朵骄傲的小玫瑰?
如果亲爱的你不再为那些猴面包树烦恼,我会更高兴的。
之后……?
那之后……我?一个带着3岁儿子的35岁男人的生活,你有兴趣吗?
……"ring--"
"喂……利三吗,我……。"
"啊,守纯……在美国还好吗,你?"
"还行。……小秀呢怎么样没生病吧?"
……这本来只是前妻去美国后每个月必打来的电话而已。在平淡无奇的寒暄中我却预感着,
并且一点点地触摸到,一个叫做"真实"的,结局。
"利三,我……要结婚了,和上次提到的那个工程师。"
"是吗?那很好呀。恭喜你了。"相信他会是个更好照顾你的男人的。至少可以比我更好……
对不起,守纯。
"你最近还有见过……yoshiki吗?"
"……。你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利三。我……其实……"
这的确是个阳光如水般荡漾的五月天。
好天气呀……你一定想这么说吧,小秀?
我对着大理石碑面孩子般嬉笑的他轻声说。
只有这种日子,你的小羊和你的玫瑰才能一起打盹儿不再争吵……对不对,我的小王子?
我把一束玛格丽特菊放在你的照片下,你闻得到它的香吗,你那么喜欢的?
"小秀看哦,这个……叔叔,和小秀叫同一个名字呢,h-i-d-e-t-o,秀人。 "我抱过小秀,
一字字教他。
"h-i-d-e-t-o--"我心爱的名字,我伤痛的名字,在童稚的声音里是如许陌生而遥不可及。
你看,你走了以后,世界居然还有光明,人们依然拥挤,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而我,一天天
老去。
呵,这一切在你去后居然没有停止……你相信吗?
"I can't believe that I can live in the world where is no thus……."
居然。--你相信吗?
"天气真是好啊,对不对?"
我依然轻轻地问。不用回头,听了28年的脚步声我不可能不知道是谁。
他并不答腔,径直走向前去,把一束伊丽莎白红玫瑰放在碑前,玛格丽特菊的旁边。
是啊,的确是一贯的小树风格--只要自己觉着好的别人也势必觉着好的,不问也知道。
只是你又是否知道,小秀他,从来是不喜欢太过华奢的花朵的?
和千叶一样澄澈的横须贺的天空,已是橙紫相间了,温柔得叫人哭泣。
"这是小秀,出山秀人,我儿子。"
怀里的孩子望着对面侧立的颀长身影,渐渐愈发得缩里进来。他不安了,我知道。
是为了那冰雕一样明晰端正的轮廓,还是那不见纹丝波动的金发黑衣……?
他终于有了动静。
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然后,转身离去。
"小树……你为什么从未对说过'真相',对我?"
我的声音是那么的低--低到我几乎以为连自己也要听不见了……但他猛地转过身来了,直面我。
隐藏在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要把我划开,再狠狠撕裂。
"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一直一直渴望的吗?"
"我不明白。"我震惊于他的措辞。"守纯告诉我了,一切--不管是孩子还是记者会通知的事--当初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承认?"--你就,这么想,这么想摆脱我吗,就为了我和--?
暮色四合中,我们一齐望向小秀那种生活在别处的笑容,如此鲜明。
"真正想要摆脱,更确切地说,解脱的人,是你不是吗?是总是自以为是的你不是吗!"
我仿佛听得见心脏被重击而发出的铿锵声。
"解释?我凭什么要向你解释?就是那句话了--你信我不解释你也会信;你不信我怎么解释你也不会信--只不过是'你怎么想'而已。"
恍惚晨昏中他冰冻的容颜开始明灭不定,班驳的光影在面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荡,竟叫我有了一种"悲伤"的错觉。
不过,只是"错觉"。
"再说'承认'……我什么时候又对你承认过什么?!"
"我告诉你守纯她说怀的是你的孩子的时候你不是--"我有些惶然,或许还有些安心--毕竟你永远不会对一个陌路人,一个毫无感觉的人大光其火的,是不是?
"我说什么了?'这是我的事'--被她怎么说我是我自己的事,我什么时候又说过那孩子真是我的了?!她和当年的麻理惠--哼!"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怒气,忽地停住,极力要使自己镇定下来,却显然不太成功。
呵是,他从来不是背后说人--尤其是女人--是非的男人,我一早就已知道。
天色渐沉下,男人端整的五官恍惚摇动了起来,只有冰凉的声线剑一般地划过暗夜,慢慢地切割着我的柔软。
"我和你,我们,从幼儿园到那年……认识了27年,好朋友也做了27年……没有任何事是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包括初体验的兴奋和尴尬--我甚至是第一个吻你的人,在所有人之前!就算是到了现在我该死的仍然记得我们所经历过的那些……一切的一切。"男人的语调抑郁而灼热。
是的,27年。我们还曾经说过要一直等到头发都白了也在一起听kiss的,可不过27年--!
"可是你呢?承认吧你一直就恨我不是吗--几乎从你认识我就开始了,toshi 。痛恨我的自以为是,痛恨我总是替你做决定,痛恨总要替我收拾任性后的烂摊子--还有对了还有,你喜欢的人--老是看着我这一点……你的脸色很不好呀怎么了我说中了你很惊诧我居然都知道,对不对?"
我以前从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把居高临下的轻蔑表达得如此惨痛而且,鲜血淋漓。
"你所做的,不管是为我还是hide,根本就只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而已--做个圣人就可以让你满足到放弃一切了吗?"
男人的怒火狠狠地灼烧了我,还有他自己--或许。
"toshi,我们还是离婚吧,我已经无法再忍耐了。你这种无止境的温柔只叫我难受,我就要不能呼吸了--你就在等这个对不对,等我这个背叛你的女人在你的慈悲面前痛哭流涕自惭形秽--对不对?你休想!你这个虚伪的男人!卑鄙小人!"
不知不觉中曾经守纯的怒斥与面前男人的愤恨叠合了起来:"……是你害死了hide的。你永远自以为是地做着自己认为对他好的事,却从未真正问过他他想要的是什么。Hide ,他老是在喝醉后对我说你从来没生过他的气,从来没和他吵过架………"
小秀?呵,究竟我还需要知道多少呢,所谓的我的虚伪?
"他其实从来就知道你只喝纯粹的卡布奇诺,却老故意煮加奶的蓝山给你;明明一看就知道只可能喜欢华丽花朵的人,却对你说只喜欢玛格丽特菊;甚至当着你的面说是我的太太--你以为他所做的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我恍惚觉着,听到这样的痛苦我是该要表现出诧异,震惊,乃至于撕心裂肺的可--我就是不行,不行。只是忽然间失去了对疼痛的敏感,只是如此,而已。
"可你从未注意过他那样的努力,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只是笑,从不开口纠正或反对。他绝望了,绝望啊,你知道吗。终于说要分手了--你甚至根本没有试图去挽回过!"
"你的温柔,不过是不在乎而已!"
在什么地方曾听过类似的话呢--你的宽容你的温柔,不过是施舍,居高临下--你觉得我这种人不过就只能这样,根本不值得生气,是不是?即使说我怀了你最好朋友的孩子也毫不愤怒,你真的真的,连这点感情都不屑给我吗?
是谁呢,曾经如此伤痛地对我哭喊……为什么我竟丝毫也想不起来--?
"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事,只看得见你愿意看见的事,只听得见你愿意听见的事--说到底,你始终不过是太爱自己的一个人。就算对别人好,也只是为了在他们身上投射,以便再一次证实自己的伟大无私--"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下听起来,有一种不必要的苍凉,和疼痛。
我想我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吧,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这样……之类的。可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那么,算了。
如果灵魂已被绞杀,语言,又要来做什么呢。
我的存在,我的曾经,都已在男人的斥责中灰飞烟灭,我又还有什么需要执著的吗。
原来,原来,我在大家,在我生命中最亲密的人们心中,是这样的人啊。我对着自己轻轻微笑。
即使迟知道了那么些年,其实,也还来得及吧?
"爸爸!爸爸!"小小的手摇晃着我。
抬起头来,眼中只有雪白一张小脸。而男人,男人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去,悄无声息。
"爸爸,小秀想回家了。"
我把小小的温热的躯体拥入怀中,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抚摩着玫瑰一样娇嫩的脸颊。
呵,我的罪,我的扭曲的证据,你是再一次来提醒我的吗,提醒我的自私、卑怯和虚伪?
我一遍遍吻着我罪的光洁的额,透明的肌肤和甜蜜的嘴唇,用滚烫的泪水,用灼热的扭曲的唇。
由我的罪而诞生的灵魂,就由我来净化吧。
我的孩子,他在我的手中是如此脆弱尤其是,他那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窒息的细细的天鹅似的颈子--
当生命的热量由我指尖一点一滴流走,我感到了那无暇的亲吻,纯净的,温暖的。
彷仿佛佛中,我觉着了身子的轻盈就好象……就好象一个泡沫,飞升,飞升向那充满了光明的所在--
现在,我爱过或试图爱过的人啊,你们,满意了么?
后记:
这是一篇难产的小说,真的(笑)。去年的10月我就已经写完了--居然今年的 8月才贴完!其实之前也贴过一部分,但遭遇到了考试,终于被迫成为了manako的万年坑坑(笑)。在此要多多感谢亲爱的totomi,不是你催稿的穷追猛打,偶真的不可能这么"快"把它填完的:)
说起这篇文文的由来,就不得不提到seiko的《假设假设是错误的》这篇文--因为这是《私情》的引子。偶当年和seiko在"玉米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也就是由她的这篇文开始有分歧的--S说玉米其实就是一个倍儿虚伪倍儿无耻的小人,所以有了《假设假设是错误的》;而M说玉米其实只是一个软弱的好人。他并没有想过要伤害谁利用谁,只想对所有他喜欢的人好(一个平凡男人的平凡想法而已啊),而他唯一的罪就是--他没有这个能力。"他绝对有好好对人的心,只是没有能力。"这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话吧,直觉就是玉米的写照……。所以就有了又名《假设假设假设是错误的是错误的》的《私情》(笑),要被认为是为玉米翻案也是没办法的事:)--也所以,此处的"私情"应做"私底下的情况"解,各位看官可瞧清喽,勿要以为阿拉写的是社会记实小说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