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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记忆可以移植
by jane

4 霸王
顺便说一句,HIDE的那些朋友,全都在这段时间内或多或少的来看过我。山田医生曾经叮嘱过,过去的事件或熟悉的人,来刺激我的大脑,或许可以刺激出潜藏的记忆来。就好象电影里的失忆那样。所以一时间内,医院里来往了各种各样的染着五色头发留着奇怪发型的人,走廊里的烟头数量也在急剧的增加。
PATA和HEATH是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来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换下了病号服——我总以为穿这样的衣服见人有点不伦不类。然后在我的紧张中他们就出现了。
和我平时在电视看到的他们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大多在灯光阴暗的表演场地内,现在他们却那么真实的双双站在我的眼前的明亮里。
PATA比我想象中要高,近几年来他的头发好象总是保持着刚刚及肩的长度的样子,卷曲但不蓬松,也不过分的厚实茂密,微微的黄,我私底下认为只有他的长发能突显出他是玩摇滚的人,他的笑十分的平实醇厚。
HEATH很亲切,比我过去感觉的更象一个摇滚乐手,脸刮的很干净,不常笑,穿着深蓝色的夹克。让我有点吃惊的是他和TAIJI好象很熟悉的样子,走进门的时候看到TAIJI,老朋友似的打了招呼。
“这个,送给你的,见面礼!”HEATH微笑的递给我一把大大的吉他,装在墨绿色的吉他袋里。我拉开袋子的拉锁的时候发现它有很纯正的木色。没有什么装饰,绷的紧紧的弦体现出一种张力来。一把很普通的木吉他。
“已经调好了啊!”PATA说,很认真的看着我,双手插在口袋里。然后他转过头,对着吞云吐雾的TAIJI说到:“不要在这里吸烟啊!”
“啊,不要紧!”我赶紧说,“我自己也吸的。”我指指桌子上的七星。然后我很犹豫的摸着那把吉他说:“可是,这个,我不会啊!”
TAIJI走近沙发,让自己陷进去,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让烟雾顺着他的话语弥漫开来:“你会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他在烟雾中看我。
我从来都不会,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个音盲。但是这个时候我看着他们,坐着,或者站在我的面前,很淡的笑,很淡的期盼的眼神,我忽然觉得他们并不陌生,这样的情景,好象不久以前的还呈现过。
我的时间和空间有点错乱了。
然后我坐在床上,开始抚摩那把吉他,就好象他是我很久不见的情人一样。
“華やいだ風に さらされても
溶けてゆけない 自分を見つめている
歩み寄る 素振りも見せずに
輪郭は 浮き彫られてく……”
我什么时候学会的?
“幻覚に踊る 身体は
心とは裏腹の パントマイム
ほころびてる傷を埋めるのは
僕が僕で在り続けるため Wow……”
为什么我的声音让我自己感到陌生?
轻轻的哼唱着,好象怕惊醒了什么人。我的心开始慢慢的,不着痕迹的倦怠,但是我懒得思考,手指还在轻轻的拨弄着,我并不想改变这种现状。
“Tell me,Somebody tell me,Please tell me.……”
一直到我觉得应该停下来。我们很久没有说话,只有白色的烟雾从TAIJI的指间摇摆出来,袅袅婷婷。
“我有时候在想,他到底想知道什么?”他忽然说。
我们都没有回答。我对自己的行为还有一丝莫名。
“果然没有错啊!”HEATH对我说,“HIDE啊,拿到这样的木吉他的时候,种喜欢弹这支歌。”
PATA接下了他的话:“什么时候都是,喜欢忽然加这么一段进去,弹的很快,只有这么一把吉他。他说,只有这首歌,最适合这样唱。”
我说不出话来,于是他们也继续安静,想在空气中寻找刚才的痕迹的我,一无所获,在这样的安静中我慢慢的难堪起来。
原来余音有时并不能绕梁的。
“你们说,我是不是慢慢开始进入了角色?”我问。
“也许。”他们说。
“也许你应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TAIJI笑了笑,“熟悉的环境
也许能刺激你的记忆。让我们来想想办法吧。HIDE过去的那间房子好象还空着。”
PATA回答他:“是的。那里似乎更象一个纪念馆的存在了。也许HIDE的母亲会让你住进去。这样的话,TOSHI可以更方便的来见你啊!”
“啊,我以为他不会来的。这么多天了他都没有出现过。”
“他当然会来的,JANE。HIDE的很多朋友不是都来看望过你了吗?不过,你知道,记忆移植的事似乎又把X炒成了一个大新闻了呢!所以他在躲避那些记者啊。”
“还有一个消息也许可以让你惊喜一下。YOSHIKI昨天有打电话给我,”HEATH说,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会在这几天回来。他会有很多事,不过他说一定会来看看你的,‘不过记忆有什么用呢?’,他这么说。”
我安静的说:“不是的,对你们来说,也许是没什么用了,对我,它确是极其重要的啊!”
“不,JANE,也许你现在无法理解,这段记忆,对于我们,远比对于你来的重要的多。YOSHIKI,他也许暂时还无法了解这一点。”

两天以后我提着自己小小的旅行箱拿着一把钥匙来到这所小房子面前。从外边看来,这与一般的日本中产阶级的家没有什么不同,我不禁想起在电视上看到过的YOSHIKI在LA的豪宅。
打开门,我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里沉睡的灵魂。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一尘不染,我把鞋脱了放在玄关,手里的小箱子往墙边一靠,走向客厅——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客厅的沙发上却有一个人,他抬起头来看我,正对上我的眼睛。赫然之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做梦一样的呻吟了一句:“TOSHI……”
“是我。”他笑,伸开支撑在腿上,交叉在一起的双手,直起前俯的腰并站了起来,“对不起,因为我有钥匙,就直接进来了……”
我没有礼貌的直视着他,有点骇然,岁月在这个人身上带来了太多的改变。他曾经逼人的眼睛,他曾经飘逸的金发,他曾经棱角分明的脸,一切一切,都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失去。我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那个曾经站在五万人的巨大舞台上高声嚣叫的霸王了,他已经成为一个皮肤黝黑的旅行者。
我忽然觉得异常的累,好象自己也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似的。

“爸爸——”欢快的童声响起,一下子就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尴尬,小小的身影飞一般的从房间里奔出,扑向他站在沙发前的父亲,“这里不好玩,我们出去好不好。”
TOSHI低身抱起他的宝贝儿子,柔声道:“HIDEKI,要叫阿姨呀。”
那孩子转过脸来才发现我,在瞪着他漂亮的眼睛仔细打量我之后,才奶声奶气的叫了我一声:“阿姨!”
我笑了,看样子TOSHI是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你好!怎么HIDEKI,这里不好玩吗?”
“不好玩。”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我,眼睛里是倔强的光。

是的,这里不好玩。这个孩子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曾安眠过一个多么骄傲自信的精灵,当他奔跑在这个寂静的屋子里的时候,他也不会知道这里曾轰鸣着精灵所热爱的音乐,他不会知道精灵曾坐在他父亲身后的沙发上醉生梦死,他也不会知道就是他刚刚推开的某个房间的门上,精灵闭上了他美丽的眼睛,从此不再歌唱,他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是我,和他父亲,和他父亲曾经的朋友们,和那些为自己的灵魂寻找出口的人的心中,一个荒芜的纪念馆。
这就是年轻,年轻才是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