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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 于 我 和 他
by ichika

(一)
我叫菲力浦·因扎吉,是个职业足球选手,一个出色的射手,在全世界最好的联赛里担任最好的球队的主力 前锋。
我有个很普通也很幸福的家庭,父母都是中产阶级,弟弟也是职业球员,入行不久便声誉雀起,眼看就与我 并肩了。

我还有个好拍挡兼好朋友,是我国家队的队友——克里斯蒂安·维耶里。他是力量型前锋,能强悍地撕开对 手的防线,给自己也给队友创造大量的射门机会;而我恰好是个机会主义者,擅长门前抢点,我们在场上配 合得天衣无缝,场下也是最好的朋友。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喜欢他,因为他太强势了,初见面时简直盛气凌人。

那年我才二十出头,在一家名叫亚特兰大的小球会踢球。我一个人包办了全队一半的进球,这支保级专业队 居然靠这些球挤进了前十位。于是赛季末我成了意甲的首席射手,也入选了国家队。

正式比赛自然还轮不到出场,但可以和那些大牌球星一起训练过过瘾,比赛时可以在替补席上近距离的看着 他们,我也很开心。

脱下神圣的兰色战袍,更衣室里的他们也都是些平常人,相互之间玩笑打闹,或讲些黄色笑话。有次我们淋 浴完,不知谁提议的,竟拍了张半裸的“全家福”,当时只是好玩,绝对隐私的。后来不知怎地流传出 去,被公布在互联网上,简直丢死人。

但他是不一样的,他不见得多英俊,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傲视群伦,勇往直前,容不得前面有一丝一 毫的阻碍。

他训练时也玩命,好象踢完了这场就没下场了似的。如果队友有偷懒的,精神不集中出差错的,他会比教练 和队长还生气,毫不容情地大声呵斥,其中也少不了我。

记得那是集训时的一场内部对抗。

他甩开对方两名后卫带球突进,然后传给另一侧位置绝佳的我。眼看我只要一抬脚球就进了,但该死的,我 竟在那时腿一软,抽筋了,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

于是对方门将抓住这一瞬间扑出来把球抱住,黄金般的机会转瞬即逝。

他冲过来对我咆哮:“你头壳坏啦?!!!”

我本来很惭愧,但听他这么一吼,却委屈起来: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高强度高对抗的训练,我的体力几乎耗 尽,这时候抽筋也是很正常的嘛。

我握紧了拳头。他继续大发雷霆:“……受不了啦?受不了就回家去!这儿是国家队,可不是随便混混的地 方!……”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眼神凌厉,愤怒的火焰象要把一切燃烧殆尽。

那么高大、那么强势——我想我是打不过他的罢?

于是我一扭头,转身走了,装作根本不在乎他,其实我已经气得发疯,并且希望我的漠视能把他也气得发 疯。

训练结束,我们坐在草地上休息。

队医特地过来检视我的腿,然后告诉我只是因为没能适应国家队的大运动量而造成的,问题不大。

我听了也放下心,亚特兰大的训练确实跟国家队不能比,看来我要跟上国家队的节奏还得要更努力才行。

这时他走了过来,跪坐在我身边。

我不愿开口搭理他,他也不出声,只伸出手来轻抚了一下我的腿。

我的心蓦地软了:原来他是明白的。可是又为什么……?

他用眼神示意队医可以走了,然后小心翼翼地为我按摩着双腿。

“这样舒服点吗?”他低声问道。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用温柔、平和的语调说话,嗓子很粗,而且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显得有些暗哑,但话语中诚 挚的关怀一下子打动了我。

“恩。”我忽然一点也不生气了,好象本来就是我的错,谁让我体力这么差呢?

“你的确很有天赋,但要在意大利国家队站稳脚跟,光有天赋是不够的,你还得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行。尤其 是你来自亚特兰大这样的小球队——我并不是看不起她,我也曾经在那儿待过,而且很愉快——我要说 的是,那儿的训练水准和足球氛围在意大利确实只能算二流。不过没关系,你已经崭露头角,不久就会有大 球会来挖角的。那时候,你可要把握机会哦……”

我静静低听着,原来他这么注意我,原来他粗犷的外表下有一颗这么细腻的心。

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一有机会就聚在一起。

其实我们俩的个性截然相反,他好动,我好静。我认为至高的享受便是沐浴在夕阳中听音乐,而最有情趣的 活动是雨后上山采蘑菇。

但他去哪里都带着我,白天游泳、滑水,晚上喝酒、跳舞,见识真正的魅艳旖旎的意大利式夜生活。

那个夏天我们过得很挥霍,不仅是金钱,还有时间和精力。他的花样无穷无尽,每次见面都是一个新的惊 奇。

但假期终究是要结束的。有天我接到老板的电话,他说尤文图斯已经买下了我。

“……恭喜你,下赛季你就是意甲第一豪门的球员了,你的薪水也会高很多……”

老板还说了些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尤文图斯!那可不是他所在的球队么?那么我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了?

我放下电话就冲了出去,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但他的反应很平静,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原来是这样,恭喜你了……”然后正色说,“我也有消息要告诉 你——下赛季我要去西班牙的竞技马德里。”

什么?西班牙?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尤文干得好好的,干吗要去西班牙?!”

“你以为我想呀?”他也叫起来,“竞马的老板希尔硬要挖我怎么办?何况里皮也正为我头疼呢。马上皮耶 罗伤愈复出,我和他的位置怎么排可是个大问题,你知道那家伙可不喜欢我,当然我也一样。莫吉决定 不如把我卖了好赚一笔另买生力军,所以——你明白了?如果我不走的话,你也来不了尤文。”

我无话可说,足球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本来就是漂泊不定的。只是,只是我还以为以后能常常跟他在一起了, 没想到还不如现在呢。西班牙?西班牙在欧洲大陆的另一边哪,我若想见他一面岂不是赛过漂洋过 海?

一星期后,他就收拾行装去了西班牙,以后我们只能靠电话联系了。

我并没有去机场送他,徒惹伤感罢了,但我们约定,等他回来,我是一定要去接的。

(二)
新赛季一帆风顺,我很快适应了新的教练,新的队友,新的战术组合,据说我是有史以来融入尤文最快的新 人呢,这无疑应该归功于我的搭档亚里山德拉·德尔·皮耶罗。
ALE与我年纪相仿,但成名要比我早两年,已经是尤文和国家队的灵魂人物。如果没有他的友好表示,我这 个来自皮亚琴察的乡下孩子一定会在大牌云集的尤文受到排挤的。

他对我很照顾,对抗性练习时主动要求和我编在一组,训练结束后又邀我出去玩,俱乐部上下的各种内幕也 毫不藏私的告诉我——总之就是他摆明了要交我这个朋友,一点也不介意我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主力位 置。

我不是不感动的,一时间,他几乎成了除博博外我最好的朋友,但我知道,和他在一起,我是有私心的。

在尤文,他是当仁不让的主力前锋,442的阵形,我和其他三四个队员竞争另一个位置。教练安排阵容时考 虑的因素很多,如果我们的水平和状态相差无几,他一定会选择和ALE关系最好,配合最有默契的那一个。

即使我本来就是其中最出色的,也不反对再多加一项优势,换了任何人也都会跟我一样这么想的。

其实他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我们很有共同语言,只有他愿意在周末换上正式的礼服陪我去听歌剧, 因为我想念乌菲兹美术馆的那幅“维纳斯诞生”,他会开几个小时的车把我送到佛罗伦萨。

而博博?我微笑,博博对艺术不感兴趣。他会在歌剧院说:我要睡了,唱完叫醒我。然后养足了精神去夜总 会疯。

有次我叫他陪我去花之圣母教堂,他疑惑:“今天好象不是星期日哪,难道你想多做一次弥撒?”

我板起脸:“即使不是星期天,《最后的审判》也是好好地在那里供人欣赏的。”

他闻言大叫:“我不是罪人,我才不要去被死了好几百年的家伙审判!……”

当然最后他还是陪我去了,只不过坚持不肯进去,硬是守在门口,直到下午六点闭馆时我被赶出来。

博博,哦,博博。我们几乎每星期通一次电话,大多是在星期一,也就是比赛的第二天,我们彼此褒奖对方 在赛场上的进球或妙传,偶尔也嘲笑对方一时大意的失误。

他在西班牙风光无限,斗牛士浮华的技巧挡不住罗马角斗士的铁蹄,他的进球率高达平均每场比赛一个,赛 季结束他一定能把西甲的金靴奖带回意大利。

但我却希望他不要那么成功,失意的他才有可能很快回归意大利。

我非常地思念他,没有他的日子太规律,训练、比赛、休息~训练、比赛、休息~
——无休止的华尔兹。生活中的激情只存在于比赛的那90分钟内,此外平静如阿诺河的流水。

其实他在都灵的话我们又能如何呢?整个赛季,球队都忙得喘不过气来,意甲和欧洲冠军杯的双线作战本来 就不轻松,今年又正值世界杯年,得使尽浑身解数以谋求国家队主教练老马尔蒂尼的青眼。

我从不否认我对再次入选国家队的渴望,这不是无足轻重的商业或友谊比赛,这是四年一度全世界的足球盛 会,我要在世界的舞台上证明我的实力,实现我的梦想。

何况,何况这是各为其主的我和博博并肩作战的唯一机会呢?

我在训练和比赛中都竭尽全力,《都灵体育报》几乎每期都有我的专稿——因扎吉单骑闯关、因扎吉梅开二 度、因扎吉上演帽子戏法……

1997年走到尽头,意大利国家队面临最后的决战。欧洲区预选赛小组赛结束,意大利比英格兰少2分,屈居 小组第二。按照规定,9个小组第一与积分最高的小组第二直接入围,而剩下的8个第二则抽签进行主客场的 淘汰赛决出最后4个出线名额。

不幸的是,意大利抽到是下下签,对手是欧洲老牌劲旅俄罗斯,而且先客后主,这意味着意大利必须在严冬 的冰天雪地中挑战俄罗斯。

老马尔蒂尼点兵召将,博博和ALE都榜上有名,而我却落选了,只有在家里看电视转播的份,原因是我受了 伤。

我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受伤,甚至不是在比赛中,而只是在训练中为了避免同埃德加·戴维斯撞在一起而 拉伤了肌腱。

当时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喀嚓”一声,随即就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起初一点感觉也没有,然后撕裂的 痛楚一点点从大腿跟部蔓延到整个意识,最后豆大的汗珠滴在草皮上。

队医当即宣布我至少三星期不能参赛。三星期!三星期后两回合的比赛已经水落石出了,我还有什么机会 呢?

周末我躲在公寓里生闷气,把香槟当水喝,当饭吃。哦,那是埃德为了表示歉意送给我的。有什么用,我宁 可现在正在训练,被里皮折磨到抽筋脱水也无妨。

尽管如此,我仍把电视机开着,等待直播的开始。我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看到博博的机会。

但荧屏上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就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俄罗斯的天气还真是——

整个球场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草皮,几乎完全被皑皑白雪覆盖了。场地并不平整,看得出来之前曾经清理 过,但铲干净的地方很快又被新的雪填满了,最后还是坑坑洼洼的。融化的雪在低温下再度结成冰层,再厚 的草皮也变得毫无弹性。在这样的场地上比赛,稍不留神就会受伤的。

比赛开始了,博博和ALE都是首发。果然意大利队显得很不适应场地,跑动速度慢且不提,传球的落点简直 差得不知所云。

比赛异常艰苦,前场始终打不开局面,反倒是号称世界上最坚固的后防线却过早地被对手突破了。意大利人 只得顽强地踢着破坏球,目的不过是不让比分的差距扩大,0:1落后的比分保持了很久,直到博博上演 那石破天惊的一射。

说真的,是谁从对方前锋的脚下断下了球,是谁在中场发动了反攻,是谁把那个黑白相间的小精灵送到博博 脚下,我已经都不记得了。甚至博博带球突破时的动作,博博射门时抬脚的方向,成功后庆祝的方式都 已经在我记忆中模糊,唯一鲜明的印象是慢镜头重放时才看到的,为了扑球而滚倒在雪地上的对方守门员的 神情。

他嘴巴半张,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由衷的赞美和钦佩。这个神情至今仍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 不去,因为我知道,在那一瞬间,我的神情也是一样的。

就是那场比赛,才让我真正领会到,作为一个意大利人,作为一个热爱足球并且也从事足球运动的人,作为 一个有机会代表意大利国家队出赛的球员,和博博生在同一个时代,是我的幸运。

终场哨响,意大利以1:1客场逼平了俄罗斯,随即又在主场以1:0力克对手,终于取得了98年世界杯的最后 一张入场券。

之后的日子自然也充满着大悲大喜,博博果然不负众望,抱回了西甲的金靴奖,我所在的尤文也蝉联了意甲 的冠军;但竞技马德里由于管理不善,内耗太大,最后连西甲的第三也没拿到,而尤文也在冠军杯的决 赛中以0:1负于皇马,没能给俱乐部的百年大庆送上一份满意的贺礼。最后,六月初我们一同入选了老马尔 蒂尼的世界杯大名单,在罗马的国家队营地参加了艰苦的集训,当然,入选的球员中也少不了ALE。

二十六人的大名单最终要CANCEL四人,但谁都知道,博博和ALE绝对会留下来。而我呢?就要看我的表现 了。

我训练时格外卖力,简直是自我虐待,往往教练宣布结束了,我主动要求再练。老马尔蒂尼对我很满意,我 想我一定能去巴黎。

但ALE却出了问题,他在训练中旧伤复发,恐怕一个月内难以痊愈。一时间,ALE的去留成了老马的大难题, CANCEL他的话,不要说球迷和赞助商不答应,老马自己也舍不得;但留下他的话,万一到时候上不了 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参赛名额吗?

一天晚上,我去ALE的房间看他。看见我来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菲儿,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 不会忘了你并肩作战的好朋友!”句子有够夸张的,但我毫不怀疑它的真诚。

“那还用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哪?”我笑道,其实心里有点发虚。我才和博博吃完七道主菜的法国大餐回 来,这会儿他还在门口等我一起回房间呢。

真的,这些天来我光顾着和博博在一起了,很少关心过ALE,还好他倒也不生气。

“你的伤怎么啦?不许你临阵脱逃哦,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大展鸿图哪……”

“真的?你这么拼命,全是为了要和我并肩作战吗?”ALE的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要看到我心底深处去。

我被他看得怕怕的,赶忙借口说要早点睡,退了出来。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拖着博博也不许睡,陪我聊天。

“你觉不觉得ALE最近怪怪的?”我还是有点介意。

“不觉得,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他就是这副德性。”博博的答案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我好奇起来:“你和ALE到底是怎么回事?好象从前在尤文的时候就不太友好,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的,尤文竞争那么激烈,两个同一位置的人关系能好才怪!”

“不会罢?你们俩风格迥异,根本没有竞争的必要,再说你们俩都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这点我还不清楚 吗?”

博博良久都没有出声,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他却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傻瓜!……”

我傻?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还真是傻。

老马最终还是留下了ALE,虽然他在法兰西发挥并不佳。而我则根本没几次上场的机会,不过凭着我给巴乔 的一个绝妙传球,我还是让全世界记住了我的名字。

博博可就不一样了,虽然意大利在点球大战中被后来的冠军法国队挡在了四强门外,但在总共五场比赛中打 入五球的博博还是在射手榜上名列第三。更重要的是,由于如此之高的进球率,拉齐奥队出价500亿里拉 硬把他从竞马挖了过来,也就是说,博博要回意大利了!

我在罗马买了一层公寓,我们一起动手布置,虽然他的品味真是有够差的,但我们最终总能达成一致。幸 福、安详、快乐……这些平凡的词句,第一次将它们的涵义展现在我面前。

但平静的生活在一个早晨被晨报的头版头条打破了:罗马队主教练揭露意甲黑幕——半数以上球员服用禁 药!一旁配的照片是ALE,更衣室中赤裸着上半身的ALE,照片下还有一行小字:看看这肌肉!你难道不怀疑 什么吗?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我捧着咖啡杯喃喃自语。

“但这是事实!”

“博博?!”

“你惊讶吗?想想队医给你的药丸,给你注射的针剂,只有你这天真的小傻瓜才什么都不明白。在意甲,这 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这么说,你也用过?而且明明知道那是什么!”

“那当然,尤文图斯的球员人人都用过,不过我很小心地请队医控制着剂量,没让自己上瘾,后来到了竞马 就自然而然地戒了。ALE用的就多得多,也难怪,他十七岁已经成名,那时就是各路铁血后卫的众矢之 的,没有成人强健的肌肉,他怎么跟他们抗衡?……”

博博还说了些什么?哦,他说我用的剂量肯定很少,还构不成伤害,因为我这种风格的前锋不需要特别强健 的体魄,他也不需要,因为他先天条件就特别出色……可是ALE!ALE还没我高呢!

可聪明理智的ALE就会不分轻重地乱用药吗?那种致命的副作用,难道他会不在乎吗?

不行!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ALE的回答是苦笑:“不错,泽曼的指控都是事实。尤文是意甲中用药的典型,而我又是尤文中的典型。其 实罗马也不见得就清白,不过是他这两年输急了,才一气之下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对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的。”

“ALE!我管他什么泽曼呢?我关心的是你呀!他们说你用药过多,已经……”我不知怎么说才好。

“哦~那个呀,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说什么呀?男人怎么可能不在乎,我不明白……”

“你果真不明白?”又来了,ALE那种象要把我看穿的眼神。

“好,你一定要我说,我就说出来也罢!因为我知道我今生也没缘分跟我真正喜欢的人做,那我又何必一定 要做?因为和我喜欢的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足球,所以我无论如何非得踢好足球!因为他天才横溢, 我不作一点弊就追不上他的脚步!……”

“他”!ALE千真万确说的是“他”,那么“他”是谁?

“真滑稽!明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我,明知道他只当我是球场上的拍档,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比我重要千万 倍,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他留在身边,哪怕是多一天也好……”

我没有胆再听下去,我也没有权利!

我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ALE的家,但也没有回我和博博的公寓,我搭最快的一班车回了都灵的尤文训 练营。

那个赛季我们很背,ALE的伤始终没大好,断断续续地几乎没打完一场球,我的状态时好时坏,丢了联赛、 杯赛,好容易冠军杯打入四强,又输给了后来的冠军曼联——整个赛季一无所获。

博博伤了大半个赛季,但好着的那几个月仍是勇不可挡,拉齐奥那年在最后一轮功亏一篑输给了AC米兰,但 亚军也是他们十年来最好的成绩,而且还抱回了欧洲优胜者杯。

博博后来一直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不告而别,他把我的证件之类的东西打包寄到都灵,其余的一概没动,仍然 一个人住在那层公寓内。

他一定不象我这么寂寞,赛季完了也不出门度假,一个人待在家里对着旧照片发愣。我知道,他在罗马有女 朋友。

真是的,时光不知不觉逝去,转眼我也二十六岁了,很多人问我为何至今没有一个固定的女友,我也觉得很 奇怪。

向我投怀送抱的女人真是数不过来,其中实在不乏出色的,我也不介意跟她们喝酒、跳舞、上床。但这么些 年,我竟从来没有产生过心动的感觉。书上写的,电影里演那些惊心动魄的爱情,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生 过,还是正因为其不可能存在,所以人们编撰出来自欺欺人,以填充愈来愈空虚的心灵。

但我不甘心,我想我本质上是个浪漫的人,潜意识里,我不可救药地期待着那种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感 情。

终于有一天我问自己:你真的从没有为一个人动过心吗?你真的没有为揣测一个人的心意而忐忑不安过吗? 你在和谁见面时会刻意修饰?你在与谁相约时会满心期待?你和谁聊起天来没完没了?你和谁在一起 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所有的问题都有一个肯定的答案,所有的答案都指向同一个名字——克里斯蒂安·维耶里。

关于我和他(下)

克里斯蒂安·维耶里,他是何等样人?意大利足坛不世出的天才,全欧洲美女憧憬的单身偶像。

我爱他,他可未必爱我;他是男性,我也是男性;他是公众人物,我也是公众人物——我能有几成希望?

他可是一片赤诚拿我当兄弟,是我太奇怪了罢,怎么偏偏喜欢一个男人?

他不爱我,我也得自爱,好好地一个人,何必去做别人的插曲?

我拼命地想出各种理由,令自己头脑清醒,以便在平时的交往中不露出马脚。我开始害怕接他的电话,害怕
与他面对面,更甚于害怕ALE。

他们两个仍是我最好的朋友——外人是看不出的,但我和他们两个确实都疏远了。

新赛季博博转会INTER,再创900亿里拉的天价,但INTER不负“球星黑洞”的盛名,博博一去就伤,一伤恒
久;我和ALE撑着尤文勉强在联赛积分榜上中游之间沉浮——我们始终没能找回第一次合作的感觉,这很难说
是谁的责任。

时光随着足球在绿茵场上的滚动而飞快地流逝,转眼又是大赛之年,我和ALE再次被佐夫选入国家队,出征20
世纪最后的一届欧洲国家杯,而博博却因伤缺席——INTER的队医实在太差劲了!

我们在荷兰和比利时之间奔波,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决赛。虽然以金球惜败,但也算是自94年世界杯后意大
利国家队在国际赛事中最好的战绩。舆论一致认为,ALE在决赛中浪费了多个绝佳的得分机会,是这场比赛失
利的罪人,而我?我只是替补席上的观众而已。

这是一个才人辈出的年代,两年前初露锋芒的卡纳瓦罗和内斯塔,如今已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后防中坚;两年
前还是无名小卒的托蒂,如今已被媒体捧为意大利足坛新世纪的领袖;而我和ALE,已经成了佐夫眼中的鸡
肋。

是的,我身体单薄,年纪渐长,靠灵活的跑位和敏感的抢点进球,难以令人放心,而ALE力不从心的努力,只
徒劳地博得了一个“点球专家”的骂名而已。早在两年前,足球于我,就不复当年神圣的意义,也许比起貌
合神离的我们,年少气盛的托蒂和德尔维奇奥确实是更明智的选择。

我曾经以为,足球是我终生的事业,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以及我的生命之所以存在的价值。而现在,足球
只不过是我谋生的手段而已,但其实我已根本不需要工作,我过去数年中所挣的钱也够花了——物质上的欲
求是没有止境的,我并不想穷我毕生的精力去追求一个达不到的目标。二十七岁退役确实早了点,但这充斥
着欺骗与暴力的足球又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真的,在回意大利的飞机上我很严肃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但刚出机场我就改变了主意。一辆蓝色的菲亚特尾
随着我们的大巴,驾车的是我最想见而又最怕见的人——克里斯蒂安·维耶里。

他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示意我跟他走,所有的人盯着我们俩看,他越发把车贴得近,把喇叭按得震耳欲
聋。

我想我也许疯了,也许是中了蛊,我旁若无人地跳上了他的车。是的!就是为了这个人,我绝不能在这个时
候放弃足球,因为我爱他,我只想跟他在一起,至少是一起踢足球。

博博一直把车开到海边。

他停下车,把头埋在方向盘上,一缕乌黑的短发不驯地耷拉在后颈。

我多想伸手去拨开那缕黑发,我多想揽住他的肩膀,我多想把面孔埋在他的颈窝里,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
他——我只敢想想而已。冲动的热情在我胸中激荡着,但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菲儿,我有话要说。”

我垂下眼睑:“说罢。”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好吗?”他固执地要求着。

拜托~~我不敢,我怕我的眼神会泄露我的心事,会流露出不该有的感情。但我仍听话地抬起眼来。

“菲儿,我们是真正的好朋友、好兄弟罢?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们都还是意大利青年队的成员,年轻得以为
脚下的绿茵就是全世界。匆匆数年过去,菲儿,我们都已经是成人,你不再象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对我
处处依赖。你越来越懂得享受生活,把自己的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感觉得到,虽然我们表面上还是那
么亲密友好,但在心底深处,你离我越来越远,我们的感情就象清晨海上的泡沫,越来越薄,也许终有一天
会破裂,消失在空气中再也看不见。我不甘心,我怕我现在不开口的话,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喜欢你,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喜欢你清亮澄澈的眼睛,喜欢你温柔宁静的微笑,喜欢你进球后
张开双臂的骄傲不羁,喜欢你骗取点球的智慧狡黠,喜欢带着你到处乱逛,玩遍所有我想得到的花样,喜欢
你对我使性子,拿我当不开心时出气的对象……我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和你有关的一切!”

“你在说什么?”哦~上帝,我快窒息了!

“别说你不懂我在说什么,要真是不懂,那我这些年来的心意就全都白费了——不!连你对我的一番心意也
都白费了……”

我哭起来了,原来博博早就明白,原来博博也爱着我……这是疯狂的,是不可能的,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可这又是令人狂喜的,又是确确实实在我眼前存在着的……我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博博,现在我可以想做什么
就做什么了……

事后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天在海边所发生的一切:我们忘情地滚倒在沙滩上,博博的嘴唇重重地碾过我的
每一寸肌肤,海水拍打着我们的躯体,宣告已经为我们打上了专属于彼此的烙印。

夏日的海水非常温暖,湛蓝湛蓝的天空与海平线奇妙地交融在一起,我深信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景
色。即使我将来要下地狱也毫不遗憾,因为我已经享受过真正的极乐天堂。

最后,我听见博博醇厚的嗓音和着海浪的节拍在我耳边呢喃:到INTER来,跟我在一起。

*** *** ***

离开尤文?我以前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这只是坐在替补席上的时候才偶尔闪过的念头。毕竟我在尤文
曾经有过美好的时光,享受过被球迷宠爱、被媒体盛赞的喜悦,我和ALE曾经双剑合壁,纵横亚平宁半岛所向
无敌——我纵然要走,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他。

博博催我催得上火,但我犹豫了整个夏天,仍未作出决定,直到莫吉和安切洛蒂宣布买进特雷泽盖时我才明
白自己陷入了多么尴尬被动的境地。那个家伙人还没到,就对媒体宣布了他只有和ALE合作的兴趣,那就等于
除非他们中的哪一个受伤,否则本赛季我只有坐在替补席上的份了——不,即使谁受了伤,对前锋位置虎视
眈眈的还有科瓦切维奇呢。

新赛季伊始,我在冠军杯中脚风极顺,但糟糕的后防漏球比我进球更多,而联赛中我则根本没几次上场的机
会——重金礼聘的特雷泽盖总不能不用罢?即使上了场,队员中也有一种令人无法合作的不安定感,也许是
欧锦赛的后遗症罢?队中的意大利人、荷兰人、法国人乃至于东欧人明争暗斗,安切洛蒂的个人威望完全压
制不住,整支球队缺乏凝聚力,怎么能打好比赛呢?

但有些人不这么想,他们很轻松地把问题归结于我的不进球,冷嘲热讽和无礼漫骂渐渐出现在了都灵的报刊
杂志上。

我向博博诉苦——我的苦恼也只能向他倾诉罢了——他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谁叫你不听我的?”

“喂~~非但不安慰我你还——这种行为叫落井下石知不知道?”

“没有啊,我只不过是想刺激刺激你,好赶紧抱得美人归啦!就算来不了INTER,也是离那些对你有企图的人
越远越好嘛……”

“不要,我才不甘心这么灰溜溜地走呢。我一定要想办法多多地进球,让那些家伙无话可说!”

“拜托~~你还真有空哪!花那么大力气,竟是为了那些恨你的人?”

我宛如梦醒,生命是多么短暂,我应当善加利用才是,何苦让那些无谓的人与事阻碍我追求快乐呢?

但我在尤文并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戴维斯就是我的忠实支持者,而尤文的球迷也有相当一部分对我情有独
钟,每年大小节日和我的生日,他们寄来的礼物和祝福我怎能视而不见?一时的不顺就离开他们,不是一种
背叛吗?

对于我的顾虑,博博自有一番说辞:“球迷?他们都是自私的、善变的、非理性的。巴蒂斯图塔为佛罗伦萨
贡献了十年的青春,人一走,暴徒们就砸烂了他的塑像;路易斯·菲戈战战兢兢回到纽坎普,结果差点被看
台上扔下来的东西砸死;但是雷东多洒泪别皇马,却有数以万计的人跟着转投AC米兰的球迷会。所以哪,真
正的朋友十年不见还是朋友,爱你的人就算你吸毒杀人也照样爱你,你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好象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们开始认真地考虑如何提出转会申请。我在冠军杯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只要价格
合理,我还是不愁没人要的,但主要的问题也就出在价格上。多年来,尤文从来没有在转会市场上吃过亏,
莫吉当年卖出巴乔和博博的狠劲,想起来就叫人不寒而栗。如今我还是自己主动想走,他们岂有不吊起来卖
的?

我想到一个人,阿涅利家族的未来掌门人艾迪奥多·阿涅利,虽然不太熟,但我一直觉得他挺喜欢我。也许
他会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十一月初的一天下午,我按响了艾迪奥多·阿涅利的门铃。身着浆挺的白色制服的男佣请我在楼下客厅坐
下,出来接待我的是身着黑色西服的管家,他端谨有礼地告诉我主人正在接待一位有预约的重要客人,所以
暂时请我在客厅休息,稍候便为我引见——规矩好大呀。

我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客厅的布置,并没有刻意装修,但落地长窗直面海滩,望去舒畅怡人。半新不旧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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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谄婕易迨倌甑木星矣兴患啊?

楼上有轻微的响动,我抬起头,竟是我极熟的人——

“ALE!”

我的笑容有点僵硬,他会猜到我的来意吗?

ALE看到我似乎也楞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HI,找艾迪奥多有事哪?我约了人,不耽误你了。”

他头也不回,飞也似地走了。不知为什么,纵然ALE这两年毫无作为,但尤文的球迷仍对他一如既往地偏爱,
俱乐部的首脑,从老阿涅利、莫吉到安切洛蒂都对他格外关照,天文数字的合约、雷打不动的主力位置,都
是我踢断了腿也得不到的。球迷的执着尚可以用痴情无悔之类的理由来解释,但俱乐部的那些老狐狸——他
们岂肯做蚀本的买卖?

“因扎吉先生,请到楼上书房来,阿涅利先生马上就来。”

管家礼貌而刻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跟着他上楼。书房极宽敞,两排高大的书柜,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桌上。书桌连文件柜,桌上
有一道木格帘,不用时可以拉下,锁上,保密,柜子上有多层抽屉,也许还有暗格罢?整张桌子以桃木制
成,花纹精致,分明是一七三零年左右瓜地尼尼全盛时代作品。墙上且有一幅莫奈的《荷花池》,印象派的
色彩水溶性地在粉墙上化开——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呵!

我在墙角的路易十七丝绒沙发上坐下,舒服得再也不想起来。

“久候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艾迪奥多·阿涅利,忙站起身来。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圣罗兰的西装,巴利皮鞋,全身浅灰色,在家里也无懈可击的一个男人。

“找我有很重要的事罢?”他示意我坐下,自己则隐身在宽大的书桌后。

我有一种不舒服的弱势感,我决定开门见山。

“我想转会,阿涅利先生。”

“哦?为什么?你可是九十年代尤文图斯的象征之一哪!”

他不动声色,略带沙哑的嗓音听起来优雅而温柔。

“我不善于拐弯抹角,阿涅利先生。再过几十天,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就将划上句号。二十一世纪的尤文图
斯会拥有新的象征,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一荣耀。尤文图斯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只希望离开她的时候不会遇
到什么阻碍,得到过去战友衷心的祝福。无论我将来去到何方,黑白箭条衫仍是我的至爱,我绝不会忘记我
为它战斗过的每一天。”

“即使你将来穿的是蓝黑的箭条衫吗?”

“是的,先生。”

“很好,我答应你。你将会以二十世纪最后一位斑马王子的身份体面地离开尤文,没有与队友不和的丑闻,
没有教练对你不满的传言,无论你的新东家是不是INTER,你的转会费可以有一部分以对方青年队的数名主力
交换或租借的方式支付,不会令你为难——只要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从容地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象一头野生的食肉动物。

“您的宽容大度实在令我感动,不知以我的绵薄之力,又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PIPPO!PIPPO!”他叹息着欺近身来,“难道你对自己的美貌毫无自觉么?”

“美貌对于女人来说是珍贵的财富,但对于男人来说却很可能是一种妨碍!”

“不不不——你的美貌已经超越了世俗。宛如一株绝世的奇葩,若只在幽谷悄悄绽放而没有被人欣赏,岂不
是一种悲剧?”他低语着吻上我的锁骨,把我压倒在沙发上,“强摘下未到花时的蓓蕾,会经历阵痛之苦。
我懂得何时应该让它绽放。”

他的嘴唇冰冷而潮湿,我打了个哆嗦。

*** *** ***

“博博?”

我一打开公寓的门,就发现博博赫然坐在我客厅的沙发上,地上已经扔了一大堆的糖纸,电视里上演着不知
第一百零几集的肥皂剧。好有家庭气氛哦!但我还没准备好见他呢,怎么办?

周三,意大利国家队要在都灵和英格兰踢一场友谊赛,所以联赛暂停一轮。博博因伤没有入选,却仍拿了假
来都灵看我,但我可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来。

“喂~怎么绷着脸?不高兴早点看到我吗?快过来让我抱抱!”

博博张开双臂,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走到他面前,他牵着我的手顺势一拉,我倒下来被他抱了个满怀。他把面孔埋在我的颈窝里,深深地吸
气:“想死我了!”

他的嘴里有水果糖的香味,我闭上眼睛环住他的背,他开始轻轻地啃着我的锁骨。

温暖的嘴唇在我的颈动脉上游移,配合着我血液的脉动。醉死人的温柔呵……我的嘴角不自觉地逸出满足的
呻吟。

“菲儿!”博博突然停止了动作,声音变得僵硬而冷酷,“这个吻痕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发现了,那个家伙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强笑:“是ALE啦。要走了,多少得给他留点纪念。”

博博瞪视我良久:“你撒谎!”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的心虚有那么明显吗?

博博扣住我腰的左手开始用力:“别忘了,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的感情虽然丰富得简直拖泥带
水,却不是可以随便施舍的。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他的眼神焦躁而暴戾,还真是瞒不过他呢。我拂开他的手,整理好衣服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告诉艾迪奥多·阿涅利我想转会,请他高抬贵手,但后来我发现我付不起他所要求的
报酬。”我背转身子,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你不必介意的,就当是我被野狗咬了一口。”

我挺起肩膀,绷紧了全身的骨骼和肌肉。

“傻瓜……你这个傻瓜……”博博悄悄地靠过来,从背后揽住我。

博博、博博,你为什么就是对我这么温柔呢!?

我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但那不是我的智慧和力量所能企
及的,所以……”我不客气地把眼泪擦在他的朗凡丝衬衫上。

那一夜的博博分外温柔,我们抵死缠绵,直到天快亮时我才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醒来时我已经错过了上午
的训练,而博博,他收拾好昨晚的遗留物,已经不告而别。

*** *** ***

三天后,意外震惊了阿涅利王朝乃至于整个意大利。艾迪奥多·阿涅利周三早晨从图里诺到萨沃纳的高速公
路上一座高80米的桥上跳下自杀。原因不明,尚在调查之中。据称,当警方发现他的汽车时,汽车的发动机
仍处于发动状态,后来警方在桥下的河边发现了他的尸体。晚上的英意大赛前,现场观众及我们均须为他默
哀一分钟以示悼念。

整场比赛我宛如梦游,80分钟时,特拉帕托尼终于忍无可忍把我换下。

我怎么可能专心踢球呢?艾迪奥多·阿涅利那种人绝对不可能跑去自杀!我直觉博博准和这件事脱不了干
系。

离开球场时博博故计重施,又在半路上把我截走了,只不过这次用的是一辆血红的法拉利,司机也另有其
人。

果然是绝世名车,轻、快、稳,轮胎根本是“滑”,而不是“滚”过地面的,司机也是个高手呢。我便嘲笑
他:“哪儿来的土豹子呀?买辆法拉利跑车居然还顺便雇个司机!”

“唉,我更正一下,虽然我兜里是有几个钱没错啦,但这种装着F-1引擎的法拉利我还是买不起的,更雇不起
这样的司机。”

“哦?敢问这位司机大哥是何方神圣呢?莫非……”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座的男子侧过脸来,牵一牵嘴角,摆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久仰了,在下米歇尔·舒马赫。”

舒马赫把车停在了ENOTECA,点了基亚纳牛排和红烩鸡,配尚贝尔丹的红葡萄酒。

博博替我们斟满了酒:“让我们为日暮西山的阿涅利家族干一杯!”

他俩一仰脖便尽了那杯,我再迟钝也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养尊处优的艾迪奥多·阿涅利怎会是博博的对
手,而操纵法拉利跑车的技巧,天下又有谁比得上米歇尔·舒马赫!

我怔怔地坐着,听他们谈那些“足球世家”、“汽车王国”,种种自老贾尼·阿涅利时代开始的勾心斗角与
争权夺利,但这和我、和博博,又和舒马赫有什么关系?在今天之前,我甚至只在非亚特集团的年会上远远
地看见过他。

“看你的菲儿一付呆呆的样子,我来解释一下罢。”舒马赫对我举杯,杯中的红酒比血更鲜艳。“艾迪奥
多·阿涅利一直想插手法拉利车队的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啦。博博则是为了你们俩的一些私事和他势不两
立。碰巧我很喜欢足球,尤其喜欢你们两个合作的前锋线,所以我们俩很快达成共识,有必要请小阿涅利先
生到更适合他的地方去待着。如果有人昨晚三点还睡不着觉,又恰好散步经过那座桥的话,可以看见有一辆
血红的法拉利从那边飞驰而过,但未必看得清驾车的人是谁,更看不清坐在邻座的人。整件事就是这样。”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呵,请客吃饭时若无其事地谈论着血淋淋的谋杀,而我的博博竟是他的同谋!

我应当惊呼,我应当痛斥,我更可以去报警,但我没有。我毫无良知,我居然幸福得发晕,因为我的爱人是
如此重视我,为了我可以豁出一切。

我勾着博博的臂膀把身体的重量都靠上去,全然不顾这是名流云集的公众场合:“喂~你以前好象说过什么
‘爱你的人就算你吸毒杀人也照样爱你’之类的话,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这一天啦?你对自己倒还是真有信心
哪……”

“咳咳!”舒马赫清清嗓子,“菲儿注意!那个号称为你而吸毒的家伙过来了。”

是ALE,他很自然地坐下:“克里斯蒂安·维耶里先生、米歇尔·舒马赫先生,我敬你们俩一杯,谢谢你们杀
死了艾迪奥多·阿涅利,以便我可以独立操纵西西里半岛的海洛因交易。阿涅利家族的势力以足球、汽车和
毒品三分天下,如今已有三分之二掌握在我们手里了,难道我不应该谢谢你们吗?先干为敬!”

他亮了亮杯底,完全是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架势。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有这样的背景,难怪尤文从
经理到教练没人敢动他。

“ALE!瞧你把菲儿吓坏了!”博博责备地轻斥,“一样的话,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吗?”

“哦?那我该怎么说呢?这样罢——PIPPO,如今掌权的都是自己人,你可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话也不对,怎么能由着这个小傻瓜使性子,应该是非跟我走不可……”博博对ALE总是一百个不满的。

但我已别无所求,只要能上场,我并不介意继续留在尤文,我喜欢都灵的气候,喜欢配合默契的队友,喜欢
偶尔和博博成为对手。

我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尤文,而且很快就有了漂亮的进球。但ALE不久就宣布受伤而告了长假去西西里,可惜了
他当年的天才,如今竟象是对做生意更有兴趣似的。

但这篇是我和博博的故事,且已经可以告一段落。而ALE?ALE有他自己的人生。

后记:

2001年1月1日的凌晨,我呆坐在破电脑面前发愁。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写字板上还是一片空白。

什么朴朴素素的生活场景,不经意处的动人细节,当局者眼中风起云涌都是平常的意甲联赛——写不出就是
写不出!没有HAYAMI样的文采就不要自不量力了罢……

我叹息着决定认命,乱洒狗血的情节还是很好编的嘛。夸张一点、戏剧化一点——海边的告白,不得已的背
叛,深谋远虑的复仇,天衣无缝的谋杀……我洒、我洒、我努力地洒!

很快,新世纪的曙光即将来临之际,我对着密密麻麻的屏幕洋洋得意按下“保存”,随即一头倒在了床上。

然后……

“喂!喂!!”

咦?谁敢在我睡觉的时候吵醒我,不想活啦!?

暗夜中渐渐现出一个黑影,优雅的及肩卷发,修剪成美妙花纹的腮胡。

“ALE!你怎么跑到中国来啦?难道是意甲实在混不下去吗?拜托~今年中国甲A取消升降级,没有冤大头会买
你的啦……”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就算退役也不会自贬身价到中国来踢球!开什么玩笑——慢着,我还有帐要找你算
呢!你凭什么让PIPPO被那个大色狼吃掉啊?我苦恋了他这么多年,连个香吻也没有骗到过耶……”

“你白痴啊,理解能力太差了!我有说过小因被吃掉吗?(汗!我是不是真的没写清楚?不管啦!)人家小
因不是自己都说了,只是被咬了一口嘛!”

“可是、可是、我这些年来为他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居然让我一无所获就整个从PIPPO的生活
中淡出,这也太不公平了罢?”

“公平?这世上有所谓的公平吗?”暗夜中又飘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妈妈呀~有鬼呀~!

“只有故事中的最终BOSS才有声讨作者的权利!”阿涅利向我深深一鞠躬,“阿涅利家族并没有将绝世艺术
品占为己有的不良嗜好,小姐,请允许我将《维纳斯诞生》交还给意大利的人民。”

“不行!你有没有最终BOSS的自觉啊?优雅的、知性的、品味超凡脱俗的,没有证据放在旁边怎么行?!”

谁封过你是最终BOSS啦?不要脸!自吹自擂!这话我可没敢大声说出来。

“哦?最终BOSS?甫一出场就死掉的最终BOSS还真是罕见啊……”伴着由远及近的语声,一辆血红的法拉利
呼啸而来,啊~我的车王之王啊~三届F-1年度总冠军啊~活着的传奇人物啊~ICHIKA的眼睛变成心心!!!

“我才是本篇真正的最终BOSS罢?”

“是啊是啊!”我点头如捣蒜,舒马赫耶!活的耶!

“可是ICHIKA啊,英意大战的球场在都灵,但ENOTECA餐馆却在佛罗伦萨呀。拜托下次不要再叫我做这种高难
度的动作啦,一下子开过去很伤车车的啦……”舒马赫开始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偶像啊,难道就是用来
打破的东西吗?

“啊……这个嘛,你是车王啊,应该可以搞定的嘛……”在下其实是忘啦,随便挑了意大利最著名的餐馆名
字来用,管它是在那不勒斯还是热那亚啊!

“……或者你可以叫他们在都灵开分店啊……拜托你不要哭啦……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你
今年已经当众哭过两回啦……再哭也不值钱啦……”

他根本不睬我,我、我、我是不是可以跟着一起哭啊?

“不要去管他啦,这个人享受哭的乐趣已经上瘾啦,你还是听听主角们的心声罢!”

哇~是高大俊朗的小维和纤细骨感的小因联袂而至耶!可是、可是——

“难道你们也会有不满吗?又是一个HAPPY ENDDING耶,你看人家小高都杀人不眨眼的说,怎么不见你们去声
讨她呀~~”

(小高样,对不起,人家实在想看HAPPY ENDDING啦~~)

“这也算HAPPY ENDDING吗?我和菲儿还是天各一方耶,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在一起啊?”

原来是这个呀!我胆气陡地一壮:“这可要靠你们自己啦,在下写的同人小说可是互动的耶!主角可以自己
选择将来的发展方向,甚至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配角来合作哦!所以哪,小因和小维,你们要为自己的幸福
多努力哦!^^”

“哦,是这样啊……我们会努力的!”小因展颜一笑。

啊!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心心!!!

小因勾着小维亲亲密密地走了。

然后——“@#$%^&*……”

啊……是可恶的闹钟!为什么二十一世纪人类还是要上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