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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rning Hides All
by 5%grey

这天,天气异常晴朗。
我一如往常地在休息日的上午来到Sakura家,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他似乎早早就出去了。我取出垫子底下的钥匙径自开门进屋,视若无睹地穿过混乱的客厅,在他的厨房里为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在他的唱片里随手抽出一张来放了,一边听歌一边喝着。
咖啡喝完Sakura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我犹豫了一下没再喝第二杯,放水冲了冲自己用过的杯子,去洗衣间拿了只洗衣篮出来,把房间里到处都是的脏衣服放进去,不问质料颜色内衣外衣统统丢进了洗衣机里,一共洗了三缸。
我喜欢洗衣机转动的声音,在休息日的阳光下听起来格外悦耳。
当电话铃第一遍响的时候我正在晾一件白色的浴衣,以为是Sakura打回来的电话,所以就匆忙跑去接,手也没擦。
“喂,Sakura吗?”
结果判断失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另一个声音。
“这里是Sakura家吗?”
“是,不过他好像一早就出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
“是吗。我是tetsu,有一句话想请你转告他。”
“您是哪位?”
“Laruku的tetsu。”
“哦,知道了。什么话?”
“请对他说,他是个傻瓜。”
随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回到阳台上继续晾衣服,想了一会儿那个奇怪的电话。我当然知道他,Laruku的tetsu san,VR界不会有人不认识他吧。据说,tetsu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虽然常常是笑容灿烂的样子,但随时都可以板起脸来,做事不留情面,即使对朋友也不徇私情,他的理智似乎永远都醒着,并且时刻掌控一切。不然Laruku也不会从那么多band里独树一帜,红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打电话来骂别人是傻瓜。这就是他行事的方式吗。
看着那件在微风里轻轻摇晃的浴袍,我点起一支烟,并坚决地抛开了那堆没有意义的胡思乱想。
蓦地想起最近看过的一篇某个新进作家写的文章来:星期日的早晨,做完手边工作的年轻插画家,呆在自家公寓的院子里晒太阳,细微的水滴若有若无地飘洒在他脸上,温暖无比。他知道,那是楼上一个头发很短的女孩在浇灌她的木樨花。据说那个女孩是某位中国画家的私淑弟子,撇得一手好兰。如此开头的小说,发展下去却是暴力加色情,最后超极后现代地结束。我有时候觉得,也许生活就是这么惨不忍睹的东西。

12点过后,我开始准备午饭。说准备有点夸大,其实就是从橱里拿出一碗泡面来,用早上烧的开水冲泡三分钟,如此而已。
泡面的时候看到了Sakura留的字条,混在桌上的过期杂志里面,因为实在无聊拿起一本来翻,结果一眼就发现了。
“我出去买东西,下午就回来。你自己吃午饭,晚饭我会带回来,咖啡在架子上,冰箱里有啤酒和牛奶,过期的话就不要喝。如果可以帮我洗一下衣服当然最好了。
Sakura。”
这么罗嗦的留言,亏他写起来也不烦,不过倒很有这家伙的风格就是了。看完之后我把纸条折好收进衣袋,吃了面就下楼去买报纸,路上遇见一只大眼睛的流浪猫,小心翼翼地蹭到我脚边来想和我套近乎,被我轻轻踢了一脚,就尖声叫着飞快地跑了。
我很讨厌大眼睛的猫。
以前当然不讨厌,不但不讨厌还养过一只,把它当妹妹似的,不得已送人的时候都哭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上楼,走到门口摸钥匙时才发现自己把它锁里面了,于是只好在门口坐下,掏出笔来做填字游戏。
电影导演,其父是印象派著名画家。
让·雷诺阿
前苏联女诗人,被称为俄罗斯民族诗歌银色的月亮。
阿赫玛托娃。
……
国内某著名摇滚乐团主唱,身高不足160cm,他的本名。
七个字,最后一个是to。
我静静地盯着那些空格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叹口气,把填字游戏这页翻过去,老老实实地看起报纸来。

Sakura是下午五点左右回来的。他气定神闲地含着支烟,拎着几只袋子晃啊晃地走上来,见我坐在门口立马咧嘴笑了。
“你这笨蛋,又把钥匙锁门里了吧。”他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掏出钥匙开了门。
“你去哪儿啦?”我收拾起报纸跟上他,问。
“瞎逛。”
进屋之后,我把他买的炒面放进微波炉里热着,又拿了番茄洋葱鸡蛋出来做汤,本来想自己做汤料的,结果什么材料也没找到,只好用现成的。Sakura打阳台转了一圈回来后呵呵地笑着,向我道谢,自己拿了罐啤酒一边喝一边看我烧汤。
“别挤这儿啦,你以为你家厨房很大啊?”
“要不我帮你烫碗?”
“出去听音乐吧。”
他无聊地又站了会儿,问我想听什么,我说随便,结果他挑了早安少女组的歌来放。我只得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说什么随便了,何苦听什么早安少女组呢。
突然我想起了早上的那通电话。
“呐,Sakura!”
“什么?”他调小了歌曲的音量。
“上午Laruku的tetsu san给你打过电话,要我转告你,你是个傻瓜。”
番茄洋葱炒好了,把汤倒进去。发现他没有反应,我便又问:“怎么了?你做什么事惹到他了?”
……
“昨天夜里hyde来过。”
我不小心地碰到锅沿,狠狠地被烫了一下,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打开水龙头拼命地冲,然后,含着被烫到的手指,看着锅里那些挤挤挨挨的番茄发起呆来。水滚了后,把打好的鸡蛋倒进去,又对着蛋花继续发了会儿呆。
Sakura又是半天没说话,我想他也许在等我说点什么,于是就问:“你们做什么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他干嘛骂你?”
“也许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吧。”Sakura的声音里有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不用再说什么我想我也差不多能明白了。
在桔梗花田里遇上了开染坊的小狐狸。
“染染你的手指头,再组成窗户吧。”
蓝色的窗户那头,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淋湿的长靴。
死去妹妹的笑声。
再也回不去的院子。
然而,应该永远珍惜的蓝色窗户却被莫名其妙地洗手洗掉了。
所以说是傻瓜吧。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安房直子的童话,特别是这个故事,《狐狸的窗户》。我曾经对Sakura讲过这个故事,结果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常常把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搭起来,下意识地往里面看。
有一次,当他躺在床上又凝视着自己的手指时,我随手拿了本杂志遮住他的“窗”。他愣了愣,然后慢慢地放下两只手,露出了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表情。
那本杂志的封面是拽得跟什么似的hyde——后来我才发现。

晚饭之后我和Sakura站在阳台上喝啤酒。酒是他刚从便利店买回来的,冰箱里那些好像已经过期了。
由于他不说话,所以我沉默着。
他先是抬头看天。天上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都市的天空,没有星星,无论夜多深也不会呈现出彻底的黑暗。然后,又盯着我早上洗好忘了收进来的衣服发起呆来。确切地说,是盯着那件白色的浴袍。
“你说我真是个傻瓜吗?”Sakura说的时候已经喝完了一罐啤酒,“嘎啦嘎啦”地捏着空罐子。
“会这么问就够傻了。”我回答。
他于是呵呵地笑。
我却突然觉得很气愤,想也不想就对他说:“你还喜欢他吧,那个小个子妖精,是吧?那,你要不就做点什么,要不就忘掉好不好?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呢?都这么多年了!”
“这么说是过了很多年了。”他依然笑着。
“Sakura!”
“好啦。”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笑道,“小孩儿是不会懂的,去洗碗吧。”
“要洗你自己洗。”我格开他的手,走回客厅。
谁说我不明白呢,我们都是胆小的人,我们对着自己无法把握的事情总是轻易地止步不前。97年以前的hyde,我知道,美丽到让人感觉害怕。别说是试图占有他,只是看着都会感觉这世界所有的真实感被迅速地抽离,而一个人在完全虚幻的空间里又能呆多久呢。
从阳台加到屋里后,Sakura就去厨房洗晚餐的碗碟了。他洗碗的样子很好看。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啤酒罐的边沿向厨房看,像个女人似的满足地欣赏着他的背影。他是个做什么都可以很好看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发现我在看他,笑着转过头来。我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于是问他要不要听点什么东西。他点点头,让我随便放。
至少我不会听什么早安少女组。
从他的CD抽出一张Tetsu69的solo单曲碟看了看,然后我蓦地想到了什么,于是翻了翻他带回来的那几只塑料袋,果然在里面找到一只棺材状的盒子。
我把那张名为evergreen的碟放进了CD机里。
小个子精灵像叹息一样的歌声扩散到了空气中。Sakura的背明显僵了一下。我笑了。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始终坐在这同一张沙发上看着同样的人,同样的风景了,也不知道还要像这样看多久。
请让我再这样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