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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里的童话
by 绯炎

7 迷路

看SAKURA走路是一件相当赏心悦目的事情。SAKURA相对算是高大的人,脚也颇长且壮实(偶好想笑……),所以可以毫不矫揉造作地迈出很阔的步子。于是即使是用最慢的速度走路,现在穿在SAKURA身上的那件风衣的下摆也会被荡起的气流一下一下地鼓起来,活象在扇动的黑鸟的翅膀。SAKURA走路的速度会视情况而有所变化,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用一种最悠闲但不疲惫的速度在走。他有大约十年时间都是在混街童,不过,大概是军队训练的功效之一,那种痞气嚣张霸道的走法只在他的步姿上留下恰倒好处的影子。于是,SAKURA在街上走动的视觉效果,便可以和一只乌鸦展开翅膀在空中飞翔的姿态媲美了。(请不要想象漫画版本的乌鸦从头上飞过,真正的乌鸦飞翔的姿态可不输给鹰的~~~~~~喜欢~~~)

不过,现在大街上对行走中的SAKURA行注目礼的一干人等,可不是看他又酷又帅的步姿看呆了。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酷绝的黑色风衣的男人在前面迈开大步飞快地走着,气势之盛就像一组好莱坞电影镜头;而跟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娇小可爱的小孩子,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同样可爱的小狗,小跑着努力地跟上前面的黑色的男人。把这两个人分拆开来看的话,都是一幕令人陶醉的美景,可是拉在一块看的话,实在…有点……怪……这两个人明显是一块的,可到底出了什么事造成他们这样奇怪的行进状态呢?多心又无聊的路人心里浮出来的问号,像泡泡一样飘在大街上空,挨挨挤挤地碰来碰去。

转眼之间两个瞩目的人就消失在高楼之间的拐角处,看不见的问号泡泡"磅"的一下子统统爆开,变成水沫飘散下来。于是大街上驻足的闲人们忽然又把头摆正,开始快步地走路,蚂蚁一样在大街上熙来攘往。

SAKURA快步在高楼之间的巷道里穿梭,黑色的头发全部被梳到脑后去,难得地让整张脸露出来,被冷冷的雨水淋成冷冷的苍白色。焦黑色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墨黑的衣服都在这片白色中被突显了出来,又和周围被连日的雨浸成深色的环境化在一起。

而在这片湿漉漉的深色中,HYDE的白色衣服像是会发光似的抢眼。他跟在SAKURA后面,开始加快脚步似乎想要追上去。从昨天晚上,也就是从废墟向这边走开始,SAKURA的行进速度没有慢过,而HYDE他从来没有一点要跟丢的迹象。

走到某一个拐角之前,SAKURA忽然"啪"的一下收住脚,回转过身,语调冷静地,对微微有点气喘的HYDE说:"我现在要去交货。不要跟来。"然后转身继续大步大步地迈出去。

HYDE看着SAKURA黑色风衣被风扬起来的背影在小巷里一转就不见了,也就真的很听话没有追过去。他挨到拐角前的楼墙上,弯下腰把小狗放下来逗它玩,很开心地笑着。他的笑声就像以前在小镇上时的一样清澈明净,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的笑容可爱到极点。他的头发被雨水湿成一绺一绺细细的亮黑色,黑发下的肌肤白得透明。

SAKURA看着资料交出去,钱到了自己的手。不法交易,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虽然不像现在这一件这样说出来吓人,但也得冒着很大的危险。那时候呢,是害怕,但更多,是觉得很刺激,很有满足感。那时候的自己像个普通的叛逆期的少年,躁动不安胆大妄为,好在运气好。现在,驾轻就熟,却不再觉得有什么意义。
没有感觉。SAKURA觉得自己的神经系统严重的营养不良,虽然思想仍在杂草般疯狂地徒长,却已经正在一点一点地枯萎、腐败。

水,矿质养料,空气,土壤,温度,还有,最重要的--阳光……

SAKURA要到个这样的地方去,即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鬼祟的人从视线中消失了。没有干大事应有的感觉的人,哼,徒增麻烦……
SAKURA挠挠头,把掉到前额的头发一把梳到后脑去,头也不回地向和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拐一个弯他就看见HYDE从巷口冒出个头来,在笑,手里抱着那只摆着尾巴的小狗。他当没有看见一样从他面前经过,直直地往前走。HYDE继续小跑着跟在后面。SAKURA听见后面不规则的脚步声,走不了几步就会有"噼噼啪啪"的声响--踢石子的声音,被雨水洗过的声音异常地清脆悦耳。这些声音不是没有听过。就是因为听过了,太过于熟悉了,才觉得刺耳,非常刺耳。

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像过去一样的。

SAKURA走得更快,他把杂音从脑子里驱赶出去,静心听着自己的脚步声、HYDE的脚步声,还有HYDE的喘气声。HYDE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一直在变化着,虽然变化很细微,但决不会逃得过他的耳朵。他知道HYDE现在一定越来越累了,虽然这离HYDE的体力极限大概也还有很远。原来他也不是那样近乎无懈可击的可怕的。这样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东西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SAKURA尖尖的深色的眉角愉快地轻轻跳了一下,他讨厌那种被别人掌握在手中的感觉。一直以来,每一次他被别人所掌握后,厄运就会接踵而来。

所以,无论如何,命运是一定要死死地抓在自己的手里的,想要自由地活着的话,想要活得更好的话。

HYDE的脚步声更沉了,呼吸声也变得不那么利索了。

"体力开始支持不住了吧?"SAKURA仰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天空。雨水落进眼睛里,刺痛了敏感的角膜。眼睛不舒服。但他的心情却不坏,些许赌气加上一点点恶作剧的心态,这些东西是不可能让人心情坏起来的。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在意现在的情况。HYDE所站的立场,也曾经是他所站的立场,他也不是完全不能够,站在HYDE的立场来审视现在的情况。可是能体会又怎样呢?自己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允许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他不会再杀人,有些人,你只要杀一个就足以让你丧失所有杀人的欲望;他也不允许自己赔上性命,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与生俱来的,对于生存的欲望,无论是对别人的还是对自己的,即使前路方向不明,也都是那样的无法抑制。

"我还是比较想要活下去啊……"SAKURA叹着气在心里自言自语,"……或者,HYDE这个家伙,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来想一想别的解决方法。他有没有兴趣,来和我谈一谈?……"他把视线降下来。眼前的巷道曲曲折折地通向不知名的角落,迷宫一样引人迷途。

开口吧,既然不想由别人来掌握的话,就要紧紧地把主导一切的主动权抓住。他必须当机立断。

说是当机立断这么说,可SAKURA这个人很糟糕的一个习惯就是会把一个决定在允许的时间范围内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再付诸实行。虽然也不好评价这个习惯是好是坏,但这看起来会很拖时间。
"HYDE,你跟上来。我有话跟你说。"终于,半小时后,SAKURA头也不回地向后喊。

"你慢下来。"HYDE在后面"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可他回过去的那一句话可是一点示弱的迹象也没有。HYDE并没有完全掌握SAKURA,但很显然他拿准了SAKURA身上最好用的一样东西。

"妈的,你给我上来!你根本就还跑得动!"SAKURA在前面恶狠狠地骂回去,还特意地走快了几步。可以不让步的地方,他就是死也不让步。

"死烂仔、贱格、人渣、(叼你)十八代祖宗、扑街、麻甩佬(啊,这个词一定要用广东话念,普通话不行的)、占我便宜……#¥%-*~"HYDE非但没有跟上来,还在后面碎碎念着一大堆不知是从哪个旮旯角挖出来的骂人话……居然还全部都是方言。(写这些东西,我也很汗啊- -||b)

"HYDE,激将法对我没用的~~!你给我走快两步跟上来!!"话是这么说,可SAKURA太阳穴上的青色的血管也一跳一跳地暴出来了。死小孩,哪里学来这么多骂人的方言的?!

……三分钟后……

"HYDE,"SAKURA顿了一顿,现在这样直接叫HYDE的名字,感觉好象很别扭,"我想问一下,那个……那个叫GA……什么的……"SAKURA很烦恼的样子拍着额头使劲地想。

"GACKT。SAKURA你真的是干特种部队的吗?好烂的记性……"HYDE挑着眼角瞟着SAKURA的方向。在细长的睫毛的阴影下,漆黑的眼珠子里跳动着嘲笑的恶意的光点。

"你罗嗦!我不高兴记人名你管我!对了,那个GACKT,如果我直接去见他,他会不会让我走……?"

"……这个啊,等多四百年……大概也没可能。'吸血伯爵'啊,本来就很死心眼,现在受了某人的刺激熏陶后,还更加变本加厉了。所以,我想SAKURA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比较好,比如从我手里逃出去之类。"

"也对,我想你总会比较好对付。"

"SAKURA,你在怀疑我的职业水准吗?"

"那HYDE你有没有兴趣放我走?"

"不要。会夭寿的。"

"会夭寿啊……"SAKURA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你就不要跟着我咯,HYDE。听见没有,当看不见我也好,当是被我逃掉了也好,有意无意放我走也好,总而言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SAKURA的步子突然加快。跨着大步的腿带起风,把他的黑色风衣像鸟翼一样扬起来,发出若有若无的"啪啦"的响声。

"……"HYDE并没有答应他。他就当自己没听到或听不懂SAKURA的话,小跑几步紧紧地跟在SAKURA的侧后方,斜斜地仰起头看着SAKURA的脸。

SAKURA刹住脚,微微低下头看着HYDE,嘴角痞痞地咧开,是HYDE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的那种带点傻气的微笑:"回去啊,HYDE,真的不要再跟来了啊……再跟来的话,会夭寿夭得更快的哦!不要跟过来!……去去去,给十秒钟你你十秒钟内在我视线范围内消失。"

"SAKRA你在怀疑我的职业水准吗?"HYDE的表情极度的严肃,敛藏在白皙冰凉的皮肤下面凌厉的气息,像着了火一样瞬间蔓延开来。

"切,"SAKURA还没有见过这样的HYDE,于是他也非常认真地瞪着HYDE,然后头一偏,忽然一下弯下腰去,笑得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抖,好不容易才重新撑着直起腰来,"妈的……"他捋一把头发,扁一扁嘴,忽然一个转身……

HYDE只看到一片黑色忽然间遮没了视线。他楞了一楞,那抹黑色便完全从视野中消失。可他还一动不动地伫立着,注视着某个方向。 正好十秒钟。

眼前只剩下曲曲折折的迷宫一样的道路。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分不清楚方向。

以为而已。

白色的影子闪一闪,消失在同一个街口。

SAKURA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在跑。轻得没有声音的脚步,轻得没有痕迹的脚步,气流拂过衣角的声音,好象鸟翼在风中掠过。SAKURA嘴角有期待的微笑,像是要去赴约一样的高兴。他收住了脚步,在一个死胡同里。

"你终于肯当面见我们了,SAKURA。"墙头上的两个人影冷冷地注视着逆光下的SAKURA。

SAKURA笑着眨一眨眼睛,代替了说话。

"叛徒……!"另一个声音,明显地带着怨恨和杀意。 "RYO……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还不想死。"

"那么,难道DEN他就想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叛徒,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啊!!……那个家伙崇拜你崇拜到拼了命地跟随你,你居然杀了他!!!"

SAKURA不是习惯自辩的人。他只是带着一贯的笑容仰着下巴看着TETSU辛苦地拦住盛怒的RYO。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楚脸,他也能很清晰地想象出挚友的表情。墙头不是个好站的地方。RYO一向发起火来就像斗牛场上的公牛。TETSU一定拦他拦得很辛苦。SAKURA的眼光慢慢拉远,好象在看很遥远很遥远的东西。

"这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SAKURA,我并不希望自己一直以来都信错了人。我要你解释清楚,让我们知道事实!"TETSU的语气恼怒不已,但还相当的理智。
只是他们没有时间去弄明白。

SAKURA抬着的头忽然一沉,一转身向着巷口的方向。他的右手用力地在半空中向后一划,一条黑色的弧线。

等TETSU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发现自己和SAKURA隔着一堵墙。不适感顶在喉咙上。恨也好,猜疑也好,不解也好,什么都好,终究抵不过建立在十几年生死至交上的本能反应。SAKURA的动作,是他们用了十几年的表示"危险!撤退!"的信号。十几年来,这个动作一直是SAKURA的专利。因为,十几年来,走在最后肩负着为所有人扫除后患的最危险的任务的人,一直是SAKURA。

"SHIT!!……"除此以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TETSU拖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RYO飞快地跑离这个街区。他听到,有奔跑着的脚步声往那个街口来。如无意外,SAKURA又救了他们一回。

墙的另一边的SAKURA,正在气定神闲地眈天望地,喃喃地在倒数,数完了"0"就晃晃脑袋大步大步地踱出街口。SAKURA的头一直望着天不看前面,暗暗计算着脚步声的距离,直到他走到街口,然后"磅"的一声被狠狠地撞上。

"死小鬼!减一下速好不好啊?!重得像只猪……"SAKURA在心里使劲地骂。虽然是大家都预料到的见面,但做戏这样做全套也太神经了吧?HYDE这家伙故意的……然后他就感觉胸口的衣服被人一揪揪住:"SAKURA你是不是在怀疑我的实力,啊?!笨蛋,往没有风的地方跑你是不是想死啊!!"

SAKURA像摸小狗一样摸摸HYDE的头发,抿着嘴唇还是压抑不住笑意:"不要说得我这么厌世啦,想死还早咧。你很麻烦耶你,都叫了你不要跟来了。真是,完全不管我的感受。真的要捉就不要拖那么久嘛,到了国境线我可不会等你的啊……"完全无视HYDE的愤怒,SAKURA开始絮絮叨叨地让过HYDE往外街那边走过去,"HYDE,你的背囊里没有食物的味道哦。不要饿坏自己啊,就算你饿不坏人家小狗也会饿坏的啊。看你的的样子连钱也没多带吧,没钱的话我可以请你哦……"

不用多想SAKURA也猜得到HYDE的愕然,或多或少一定会有的。

如果这算是一个赌局的话,那前路就真是一片迷雾。

不过,管他呢,只要到了最后,我可以活着离开就好了。